第12章 猫腻暗藏

御花园风波虽暂告平息，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假山后鬼魅般消失的身影，却如同冰锥，深深扎在安陵容心底。富察贵人被宫女们七手八脚搀扶回延禧宫，一路花容失色，惊魂未定，口中犹自喃喃着“那孽畜……”。皇后自然温言抚慰，又立刻着人去请太医。

安陵容随着众人一同到了延禧宫。殿内，富察贵人倚在软榻上，抚着胸口，脸色依旧苍白，皇后坐在一旁，面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切。太医匆匆而至，屏息凝神为富察贵人诊脉，片刻后躬身回禀：“贵人娘娘乃骤然受惊，胎气略有些浮动，幸无大碍。微臣开一副安神定惊、稳固胎元的方子，娘娘按时服下，静养几日便好。”

皇后闻言，似是松了口气，温声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你且好生歇着，腹中龙裔要紧。” 她目光转向殿内众人，语气带着安抚，“诸位妹妹也都受惊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安陵容的目光却落在甄嬛身上。方才在花园里，甄嬛离富察贵人极近，为了扶她自己也受了不小的惊吓，此刻虽强自镇定，但脸色同样苍白如纸，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着，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前世那清晰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就是这个时候！太医诊出了莞姐姐的身孕！

安陵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清晰地在殿内响起：“皇后娘娘，莞姐姐方才离得最近，也受了极大的惊吓。臣妾瞧着姐姐面色实在不佳，心中甚是忧虑。太医既己在此，不如……也请太医为莞姐姐诊视一番？”

她的话合情合理，又充满了对高位嫔妃的关切。皇后闻言，目光转向甄嬛，那眼神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异样，如同平静湖面下陡然翻起的暗流，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随即绽开温和的笑意，点头道：“兰贵人思虑周全。莞贵人，你确实受惊不小，让太医也瞧瞧吧。”

甄嬛微怔，对上安陵容恳切担忧的眼神，心中微暖，便顺从地伸出手腕。太医再次上前，搭上脉搏。殿内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太医那三根搭在寸关尺上的手指。

太医凝神细诊，眉头先是微蹙，随即渐渐舒展开，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喜色。他收回手，后退一步，朝着皇后和甄嬛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恭喜皇后娘娘！恭喜莞贵人！贵人……这是喜脉！贵人己怀有龙裔月余了！”

“当真？！”甄嬛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

“千真万确！”太医肯定道。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和道贺声。皇后脸上的笑容在刹那间仿佛凝滞了一瞬，那眼底深处飞快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阴鸷、焦虑……如同冰层下的暗涌，随即又被更深的、无可挑剔的雍容笑意覆盖过去。她站起身，亲自扶住甄嬛的手臂，语气充满了“由衷”的喜悦：“太好了！当真是天大的喜事！本宫今日真是双喜临门！莞贵人，你与富察贵人都要好好安胎，为皇上诞育健健康康的皇子！”

她笑得无比慈和，声音里满是欣慰。然而，站在角落的安陵容，却清晰地捕捉到了皇后那瞬间眼神的剧变，以及那看似欣喜的话语下，极力压制却依旧透出的那一丝紧绷。三位嫔妃同时有孕，如同三把悬在头顶的利剑，皇后，她怎能不急？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笼罩着紫禁城。延禧宫东偏殿内。

“小主，”菊青悄无声息地闪身进来，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和隐秘，“奴婢打听到了，费了好些功夫，才从御花园负责照料松子的那个老太监嘴里套出点话。”

安陵容放下手中把玩的一个小巧香囊，抬眸：“说。”

“那老太监说，松子平日里还算温顺，今日这般发狂实属罕见。他仔细回想，出事前，他抱着松子在假山附近晒太阳时，隐约闻到一股……一股极其浓烈刺鼻的、像是某种草药被揉碎了的味道，非常呛人，就是从富察贵人那个方向飘过来的。”菊青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音，“他当时就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后来松子突然就炸了毛，眼睛瞪得血红，疯了一样挣脱他窜了出去……”

“刺鼻的草药味？”安陵容眼神锐利如针，“富察贵人身上，或者她附近，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菊青用力点头，凑得更近：“奴婢也想到了这点，又悄悄去问了富察贵人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那宫女说，贵人娘娘今日身上确实戴了个新得的香囊，气味很特别，据说是……是皇后娘娘前两日赏的，说是里面装了安胎宁神的珍贵香料，让贵人随身佩戴，有益于龙胎。”

皇后！果然是她！那假山后一闪而过的太监身影，那听到三位嫔妃同时有孕时瞬间失控的眼神……此刻都得到了印证。

“小主，这……”菊青看着安陵容骤然变得冰冷无比的眼神，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安陵容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窗外月色惨白，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冰冷的光斑。她看着那光斑，声音低得如同自语，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洞悉一切的了然：“好一个‘安胎宁神’的香料。原来，这才是那‘松子’发狂的根源所在。借畜生之手，行阴毒之事……当真是，好算计。”

她缓缓闭上眼，前世富察贵人小产后的惨状、甄嬛受惊的苍白面容、皇后那张永远挂着悲悯温和假笑的脸……交替在脑海中闪现。今生，她虽暂时阻止了这场悲剧，却也彻底看清了那张微笑面具下，是何等狰狞可怖的獠牙。三位龙裔的存在，己成了皇后眼中钉、肉中刺。平静的湖面下，汹涌的杀机，己然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