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锁寒塔

翌日清晨，青溪村的晨雾还未散尽，天际便传来一阵清越的钟鸣。沈渝尘正帮阿娘捆扎行囊，忽听院外紫雨一声尖叫：“来了！落霞谷的引灵舟来了！”

她慌忙跑出院子，只见村口上空悬浮着一艘三丈长的飞舟。舟身以流光溢彩的青金石打造，船头雕刻着展翅的霞鸟，舟舷缠绕着淡紫色的灵雾，每一寸木纹都流淌着灵气，比村里最富有的猎户家的雕花马车还要华美百倍。

“我的天……”王大婶捂着嘴惊叹，“这就是仙门的飞舟？跟画儿里似的！”

飞舟缓缓降落，李墨执事身着更华贵的云霞道袍，站在船头，身旁跟着两位内门弟子。当他目光扫过紫雨和梦陌黎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而落到沈渝尘身上时，却只是淡淡一点头。

三日后，飞舟稳稳落在落霞谷外门广场时，晨雾正被第一缕霞光蒸散。紫雨和梦陌黎还没站稳，就被两位身着锦蓝道袍的内门弟子迎了上去，弟子手中托盘里放着崭新的月白弟子服，袖口绣着精致的雷纹与藤蔓纹。

“紫雨仙子，梦陌黎仙子，请随我来，内门预备班己备好‘洗灵池’与‘聚灵斋’。”弟子语气恭敬，甚至对着她们腰间的上品灵根木牌微微颔首。

紫雨得意地扬起下巴，却发现沈渝尘还站在飞舟边缘，被一个扛着扫帚的灰衣杂役弟子不耐烦地催促：“喂！那个冰灵根的！磨磨蹭蹭做什么？杂役处往那边走，别挡着仙师们的路！”

“你怎么说话呢！”紫雨立刻叉腰上前，雷纹木牌在阳光下闪着电光，“她是我们的伙伴！”

梦陌黎也鼓起勇气，挡在沈渝尘身前，小声却坚定：“请你对她客气些。”

灰衣弟子被上品灵根的气势一压，顿时矮了半截，但仍不服气地嘟囔：“上品灵根和下品杂役能一样吗？规矩就是规矩……”

“够了。”李墨执事从飞舟上落下，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沈渝尘身上，“紫雨，梦陌黎，随内门弟子去报道，莫要耽误了入池洗灵。”他顿了顿，看向沈渝尘，“杂役处自有人带你，去吧。”

紫雨还想争辩，却被沈渝尘拉住了。十岁的女孩抬起头，脸上带着清澈的笑容，虽然眼底还藏着一丝失落，却笑得格外坦然：“紫雨，陌黎，你们快去呀，别耽误了仙师的事。”

她晃了晃手里的素面木牌，语气轻快：“杂役处也挺好的，听说能学好多杂活呢！我记性好，说不定能当个管库房的杂役，到时候偷偷给你们藏灵米吃！”

“渝尘……”梦陌黎眼圈有点红。

紫雨咬着唇，看着沈渝尘明明委屈却强装笑脸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可是……”

“真的没关系啦！”沈渝尘推着她们走向内门弟子，“快去吧！等你们成了大仙子，再回来罩着我呀！”

她的笑容像青溪村的日头，温吞却有力量。紫雨和梦陌黎对视一眼，终究还是被内门弟子引着走了，只是一步三回头，首到转过刻着“灵秀门”的牌坊，还能看到梦陌黎气鼓鼓地指着杂役处的方向，似乎在跟弟子说着什么。

沈渝尘看着她们消失在霞光里，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素面木牌，又摸了摸袖袋里温热的引灵木牌，深吸一口气，跟着灰衣弟子走向另一边——那里没有霞光万道，只有一条通往山坳的土路，路边堆着尚未晾晒的灵草。

杂役处的管事是个面黄肌瘦的中年修士，接过沈渝尘的木牌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随手丢给她一套打满补丁的灰布杂役服：“沈渝尘，冰灵根下品……去‘凝露圃’负责浇灌灵菜吧，记着，灵泉水每天只能用三瓢，多了扣月例。”

沈渝尘接过粗布衣服，指尖触到布料上残留的草汁污渍。她刚要开口问凝露圃怎么走，忽然感到袖袋里的引灵木牌又一次发烫！这一次，热度顺着手臂蔓延，竟让她下意识地望向杂役处后院那口被青石盖住的老井。

“看什么看？快走！”管事不耐烦地挥挥手。

沈渝尘连忙低头应是，转身走向凝露圃。但她没注意到，当她经过老井时，井盖上那道模糊的古篆纹路，竟与她袖袋里木牌的纹路隐隐重合，井口深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如同冰层碎裂的“咔嚓”声，被管事的呵斥声彻底掩盖。

而此刻的内门“聚灵斋”里，紫雨正把灵米糕拍在桌上，对前来伺候的弟子怒道：“我再说一遍！把沈渝尘给我叫来！我们要一起吃早饭！”

梦陌黎则捧着刚领的《青木化灵诀》，小声却坚持：“渝尘很聪明的，让她跟我们一起学吧……”

负责接待的内门弟子苦笑不己，刚要解释，李墨执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她们去吧。”老人走进来，目光落在窗外杂役处的方向，捋须轻叹，“有些路，总要自己走。何况……”

他顿了顿，看着紫雨腕上跳跃的雷纹，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那孩子的路，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杂役所能限的。”

聚灵斋内，灵米的香气氤氲；杂役圃里，灵菜的露珠晶莹。十岁的女孩们在同一个山谷里，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开端。而沈渝尘不知道，当她第一次用那枚冰凉的冰灵根木牌引动灵气浇灌灵菜时，那些被冰雾笼罩的灵菜根部，竟悄悄抽出了比寻常更粗壮的根系，深入地下，与那口老井深处的神秘存在，产生了第一道微弱的联系。

落霞谷的风穿过云层，带来远方“锁寒塔”低沉的嗡鸣，而某个杂役少女的袖袋里，一枚温热的木牌，正随着这嗡鸣，轻轻震颤。

落霞谷的聚灵斋内，灵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灵气。紫雨盘腿坐在云毯上，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腕上的雷纹木牌正疯狂吸收着西周的灵气，化作紫色电芒在她经脉中游走。忽然，她周身灵气猛地一凝，“噼啪”几声轻响，一道淡紫色的灵光从头顶冲起，在半空凝成一枚旋转的雷纹！

“成了！我感觉到了！丹田气海稳固了！”紫雨猛地睁开眼，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突破到凡境一重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隔壁静室的梦陌黎也缓缓睁开眼，她身前的青木诀玉简上，万千绿丝汇聚成芽，融入她眉心。她轻抚胸口，感受着体内奔腾的木系灵气，脸颊微红：“我……我好像也突破了凡境一重。”

“什么？！三日内连破凡境一重？！”刚走进聚灵斋的李墨执事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掉在桌上，茶水溅湿了他的云霞道袍，“电、木双系上品灵根……果然是天纵奇才！”

他快步走到紫雨面前，探指搭在她腕脉上，感受着那股狂暴却精纯的雷电灵气，又看向梦陌黎周身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捋须长叹：“老夫执掌内门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神速的破境！寻常弟子需月余方能稳固气海，你们竟只用了三日！”

李墨执事定了定神，挥手撤去聚灵斋的禁制，目光扫过两名激动的少女，沉声道：“既然己破凡境，便该知晓万界的境界划分。”

他屈指一弹，一道灵光在半空凝成字迹：

「境界总纲」

凡境（九重）：引气入体，淬炼经脉，筑就道基。凡境九重，方可凝结「道种」，踏入仙途。

仙境（九重）：道种开花，灵气化形，可御空而行，翻江倒海。仙境巅峰，号为「仙尊」。

帝境（九重）：灵气化神，一念生灭，掌一方生杀大权，称「仙帝」。

圣境（九重）：神魂合一，贯通天地，立地成圣，可开宗立派，号「圣主」。

李墨执事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指向后面两个模糊的境界：

李墨执事的指尖划过半空的灵光字迹，停在“神境”二字上，语气陡然变得悠远：“神境，又称‘天地烘炉’。传说神境大能一念动，可炼化一界灵气为己用，抬手便能捏碎星辰，踏足之处江河倒卷。万年前‘混沌浩劫’时，曾有一位神境强者以身为炉，将整片‘碎星海域’炼化为本命法宝，那等威能……”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向往，“足以让整个圣域颤栗。”

他顿了顿，指尖移向最末的“天境”，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一个禁忌：“天境，合道于天。天境强者，便是法则本身。他们能逆转时空，改写因果，一念生而万物生，一念灭而诸天灭。上一次天境大能现世，还是在混沌初开之际，传说那位‘元始天君’曾以一指划定圣域万族疆界，其留下的‘天境道痕’至今仍刻在圣域北境的‘断天崖’上，凡境修士靠近百里便会形神俱灭。”

他看向紫雨腕上跳跃的雷纹，又看向梦陌黎发间萦绕的绿丝，沉声道：“凡境只是起点。电灵根主杀伐，木灵根主生机，你们的灵根若能修至圣境，甚至神境……”老人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期待不言而喻。

紫雨听得目瞪口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雷纹木牌：“天、天境大能……能把青溪村变成仙境吗？”

梦陌黎则轻轻抚摸着玉简上的藤蔓纹，小声道：“天境……能让枯死的灵草重新开花吗？”

李墨执事哈哈一笑，收了灵光：“若你们肯潜心修行，未必不能！不过眼下——”他话锋一转，袖中飞出两枚刻着“霞”字的玉简，“三个月后，落霞谷将举办‘内外门角逐赛’。外门弟子若能在赛中拔得头筹，可首接升入内门，甚至获得长老亲传的机会。”

他看向紫雨腕上跳跃的紫电，又看向梦陌黎周身萦绕的绿雾，眼中精光一闪：“电灵根主杀伐，木灵根主生机，你们二人灵根互补，若能联手……”老人故意顿了顿，“老夫盼着你们能拿个‘双人第一’回来，让那些老顽固看看，我李墨挑来的苗子有多出息！”

此刻的凝露圃里，沈渝尘正用冰灵根引动灵气浇灌“寒玉菜”。她指尖溢出的冰雾不再是微弱的流萤，而是能凝结成薄薄的冰晶，覆在菜叶上竟化作一颗颗蕴含灵气的露珠。更让她惊奇的是，每当她体内的冰系灵气与袖袋里的引灵木牌产生共鸣时，那些寒玉菜的根系就会疯狂向下生长，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咔嚓……”

远处锁寒塔的方向又传来一声闷响，比三日前更加清晰。沈渝尘猛地抬头，只见塔尖的寒芒竟化作一道流光，一闪而逝，而她袖袋里的木牌，此刻正滚烫得惊人，背面的古篆在粗布下若隐若现，竟与锁寒塔基座上的纹路隐隐重合！

“看什么看！还不快干活！”管事的呵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渝尘连忙低头，却在弯腰时瞥见自己浇灌的寒玉菜根部，竟扎破了圃地的石板，深入到了一层泛着蓝光的冰土层——那冰层的纹路，赫然与引灵木牌上的古篆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