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龙虎斗

广州的梅雨季黏腻得像块湿布，康家老宅的青石板上爬满青苔。康婶扶着腰从厨房挪出来，每走一步都像有根细针在扎，额角的汗珠顺着皱纹滑进衣领。她本想和康伯说去医院瞧瞧，却在巷口撞见摇着折扇的祝师奶。

“阿婵！你面色好差啊！”祝师奶夸张地瞪大眼睛，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突然指向康婶，“你系唔系龙年生人？”见康婶愣神点头，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难怪！今年龙犯太岁，衰运缠身！你睇你，腰痛就系灾星上身嘅征兆！”

康婶心里“咯噔”一下，手不自觉按住后腰：“祝师奶，有冇化解办法？”话音未落，祝师奶己经从帆布包里掏出本泛黄的《通胜》，煞有介事地翻着：“你屋企肯定有‘龙虎斗’！龙属土，虎属木，木克土！若唔去掉灾星，唔单止你要受苦，全家都要遭殃！”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康婶满脑子都是康天庥虎头虎脑的模样，还有家里那只去年捡回来的三花猫“咪咪”——可不就是“龙”被“虎”和“猫”夹击？她越想越慌，拉住祝师奶的手：“快教我点做！”

“最简单就系送走属虎嘅......”祝师奶瞥见康婶骤然变色，话锋一转，“当然唔舍得孙仔啦！不如送走猫！猫属阴，最易招惹晦气！”她拍着康婶的手背，“我有个远房亲戚开宠物店，咪咪送畀佢，包管衣食无忧！”

当晚，康婶趁着康天庥上补习班，红着眼眶把咪咪装进纸箱。小猫似乎察觉到什么，爪子抓着箱壁“喵喵”首叫，挠得她心口发疼。但祝师奶那句“全家遭殃”像咒语般在耳边回响，她咬咬牙，将纸箱塞给在巷口等候的祝师奶。

康天庥放学回家，书包还没放下就冲进天井：“麻麻！咪咪呢？我买咗小鱼干！”空荡荡的猫窝让他脸色瞬间煞白。康婶支支吾吾：“咪咪......咪咪去更好嘅地方啦。”“你骗人！”康天庥眼泪夺眶而出，“肯定系你听咗祝师奶乱噏！上次佢仲话我红领巾颜色唔够红会影响成绩！”

哭声惊动了全家人。康祈宁端着茶杯从书房出来，倚在门框当起了吃瓜群众；康祈耀推了推眼镜，试图讲道理：“妈子，边有咁迷信嘅事？腰痛去医院检查先系正经。”康祈宗却挠着脑袋嘟囔：“不过祝师奶之前讲阿祖破财，结果佢真系掉咗银包......”

“我不管！还我咪咪！”康天庥扑到康婶腿上，鼻涕眼泪糊了她一裤子，“你系大坏蛋！”康婶又急又委屈，眼眶也红了：“我还唔系为咗你好！龙虎斗会出大事嘅！”她转头冲康祈宁喊：“宁仔，你读咁多书，快啲劝下天庥！”

康祈宁耸耸肩，往椅子上一靠：“我中立啊，不过天庥，你记得咪咪上次打翻你作业簿？”“那是意外！”康天庥气鼓鼓地转头，“细叔你唔帮我，我去找阿爷！”说着冲进康伯的房间，不一会儿就拽着老人出来，“阿爷，你讲句公道话！”

康伯被扯得趔趄了一下，却笑得首抖胡子：“你麻麻啊，就系听风就系雨。当年抗美援朝，子弹在耳边飞，我都唔信邪！”他摸着康天庥的头，“乖孙，我同你去宠物店！”

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到宠物店，却见祝师奶正拎着咪咪的后颈，和店主讨价还价：“呢只猫灵性得很！卖畀你算你便宜......”“祝师奶！”康天庥像小老虎般冲过去，一把抢过纸箱，“你系大骗子！”

祝师奶脸色骤变，强撑着笑道：“阿婵，我系好心......”“好心？”康婶憋了一肚子气终于爆发，“你讲我腰痛系因为猫？我今朝去医院检查，医生话系腰椎间盘突出！”她抓起祝师奶的手包一抖，几张印着“消灾符”的宣传单散落一地，“仲想骗我买符？”

围观的街坊发出哄笑。祝师奶涨红着脸，捡起宣传单落荒而逃。康天庥抱着咪咪又哭又笑，小猫伸出舌头舔着他的眼泪。康祈宁掏出手机录像，调侃道：“呢段可以剪成街坊新闻，标题就叫《迷信风波：一只猫引发的家庭战争》。”

当晚，康家天井飘着姜醋的香气。康婶敷着膏药，给康天庥夹了个鸡腿：“乖孙，麻麻错啦。以后唔听祝师奶乱讲。”康天庥咬着鸡腿，嘟囔道：“其实龙虎斗唔可怕，我同咪咪就系好朋友！”他突然举起筷子，“不如我哋成立‘反迷信联盟’，第一个成员就系咪咪！”

月光透过葡萄架洒在青砖上，咪咪蜷在康天庥脚边打盹。康祈宁望着这温馨的一幕，默默把手机里的视频删掉——有些温暖，比吃瓜更值得珍藏。而远处传来祝师奶的辩解声：“我真系好心......”被夏夜的风一吹，散成了街坊们的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