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我要打官司

盛夏的广州像个蒸笼，康家老宅的吊扇吱呀作响，却吹不散满屋子的火药味。康祈宗把一叠皱巴巴的合同摔在八仙桌上，茶水被震得泼出杯沿：“欺人太甚！我咽唔落呢口气！”他脖颈青筋暴起，衬衫领口被汗水浸得发黄——三天前，合作的冻品供应商突然要求他赔偿二十万违约金，理由是茶餐厅频繁延迟收货，导致对方冷库积压食材产生损耗。

“二佬，你先冷静！”康祈耀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睛透着忧虑，“做生意有纠纷好正常，唔一定要打官司。”苏妙婵攥着衣角，声音发颤：“系啊！听三叔讲，打官司又费钱又费时，搞唔好仲要输......”

“输？”康祈宗猛地转身，踢翻脚边的塑料桶，“我冇做错！明明系佢哋送货时间唔稳定，搞到我厨房备货乱晒笼！佢仲恶人先告状？”他抓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我间‘老字号茶餐厅’开咗十几年，边个唔知我康祈宗讲信誉？今次一定要争翻啖气，请最好嘅律师，同佢死磕到底！”

家庭会议从傍晚开到深夜。康祈祖刷着手机，突然凑过来：“我有个朋友识得律政司嘅人，不如......”“唔准搞歪门邪道！”康伯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震得墙上的老照片都晃了晃，“打官司要讲证据，唔系靠关系！”康祈宁翻开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亮他严肃的脸：“我先帮你分析合同条款，不过三哥讲得啱，调解可能系更好嘅选择。你茶餐厅每日要供应几百份点心，拖得越耐，口碑越受影响。”

接下来的半个月，康家老宅变成了临时“作战指挥部”。康祈耀每天下班后埋首法律条文，书房的台灯总要亮到凌晨，笔记本上贴满用荧光笔标记的《民法典》条款；康祈宁西处托人打听对方底细，不仅查到供应商近期因扩张导致资金链紧张，还发现对方仓库管理存在漏洞；苏妙婵则变着法子给丈夫补身体，乌鸡汤、猪心粥轮番上阵，却总被康祈宗扒拉两口就推开——他满脑子都是茶餐厅的菜单、订单和法庭上的攻防策略。

开庭前三天，康祈宗开始疯狂“补课”。他把《民法典》摊在餐桌上，手指点着条文逐字逐句念：“第五百七十七条......当事人一方......一方......”念到一半突然卡住，转头问正在写作业的康天庥：“乖仔，‘违约’嘅‘违’字点写？”小家伙举着铅笔，认真地在草稿纸上画了个“违”字，又补上一句：“老豆，老师话有问题要好好倾，唔好打架。”

这句话让康祈宗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但很快又埋头背诵：“第五百七十八条......当事人一方明确表示......”深夜，康祈宁起夜时，看见二哥蜷缩在天井的藤椅上，手机电筒照着书页，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月光洒在他日渐消瘦的背上，竟显得有些佝偻。一旁的石桌上，还放着半块没吃完的菠萝包——那是他白天从茶餐厅带回来的样品。

开庭当日，康家全员出动。康伯戴着老花镜，怀里抱着装满茶餐厅订单、物流记录的文件袋；康祈耀西装革履，口袋里揣着整理好的法律要点；就连康天庥都系着崭新的红领巾，说要给爸爸“打气”。法庭外，康祈宗来回踱步，手心的汗把领带都攥皱了。“细佬，你确定证据够充分？”他抓住弟弟的胳膊，“万一输咗，我间茶餐厅......”

“肃静！”法槌落下的声响让康祈宗猛地挺首脊背。当对方律师陈述诉求时，他才发现事情与自己想象的大相径庭。原来对方并非真的想要赔偿，而是希望通过法律途径，督促他履行合同中“提前三日确定订单”的条款。“康先生，”法官摘下眼镜，目光温和却带着威严，“你方确实存在临时变更订单、延迟收货嘅情况，若能协商解决，对双方都好。”

调解室里，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康祈宗盯着桌上的和解协议，喉咙发紧。对方代表递来一杯茶：“康老板，我哋都系做生意嘅，唔想伤和气。只要你保证按合同约定下单，违约金可以减半。”康祈耀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眼神里满是鼓励。康祈宁则翻开文件夹，展示自己收集的证据：“二佬，其实对方仓库管理有问题，呢个可以作为谈判筹码。”

最终，康祈宗颤抖着签下名字。走出法院时，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康天庥跑过来，递上一块融化了一角的巧克力：“老豆，老师话知错能改就系乖学生！”康祈宗抱起儿子，鼻子发酸：“系老豆冲动，唔该晒你嘅巧克力。”

回家路上，康祈宗主动开口：“多谢大家帮我。今次真系上咗堂生动嘅法律课。”他望向康祈耀，“阿耀，你帮我整理嘅资料，我要裱起嚟挂在茶餐厅收银台后面。”康祈宁笑着摇头：“其实对方冇恶意，以后有问题，先坐低倾，好过自己瞎猜。你茶餐厅嘅虾饺、烧卖咁受欢迎，唔好因为误会砸咗招牌。”

那晚，康家老宅飘出久违的欢声笑语。康祈宗系着围裙，笨手笨脚地炒了盘青菜：“从今日起，我要做个守法嘅生意人！”康天庥举着筷子，把青菜夹进爸爸碗里：“仲要做个唔冲动嘅好爸爸！”月光透过葡萄架洒在餐桌上，映照着每个人舒展的眉眼——这场风波教会他们，法律不仅是争斗的武器，更是守护公平与和解的桥梁，正如茶餐厅里那盅老火汤，文火慢炖，才能熬出绵长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