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蓝色的鸟

从那天走出心理辅导室后，叶落星像是走了一段很远的路。

天仍然是灰的，校园还是喧闹，母亲依旧严厉，苏悦和盛骄阳仍旧每天一起上下学——但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被松动了。像紧锁多年的门，被谁悄悄留了一道缝。

林婉老师说可以每周来一次，聊聊也好，发呆也行，不需要准备什么。

叶落星第一次准时敲门，是在一个有微风的周三午后。她坐在辅导室靠窗的位置，阳光打在地板上，像金色的斑驳影子，轻轻躺在那里。

她不敢多说话，只是静静坐着，看着林婉整理文件、泡茶，一切如常而平静。

“今天想聊点什么吗？”林婉轻声问。

叶落星犹豫了很久，最终低声说：“……我昨天晚上又失眠了。闭上眼睛就开始想很多事，特别是我妈。”

“她最近对你说了什么？”

“她让我选理科，我选了。但她还是不满意。她总觉得我做得不够好。”叶落星低头，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她说我浪费时间，说我活得太沉重，说我没有出息……”

林婉没有打断，只是点点头，写下几行字，然后问：“你觉得你自己真的没有出息吗？”

叶落星一下愣住。

“……我不知道。”她苦笑，“我小时候画画得过奖，写作文也被老师表扬过，初中成绩也算拔尖。我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有没有什么时刻，你会觉得‘还好我存在’？”

叶落星想了很久，缓缓说：“……看他们打篮球的时候。”

林婉笑了笑：“因为他们很活力西射？”

“是。”她轻声说，“我看他们在阳光下跳跃、奔跑，就像……这个世界其实也可以不那么灰。”

林婉点点头，“你知道吗？这己经是很宝贵的感受了。你能看见美好，说明你没有和这个世界断开连接。你只是累了，不是坏掉了。”

叶落星忽然有些想哭。她太久没有听见这种温柔的肯定了，哪怕只是一句。

从那天开始，她开始坚持每周去辅导室一次。

她渐渐敢说更多话，说起自己常年在母亲的阴影下长大，说起父母离婚后她的失落，说起苏悦不知情下对她造成的伤害，还有她明知道不能喜欢盛骄阳，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关注他的背影。

她甚至说起，她有时会幻想如果自己“消失”了，会不会一切就不那么痛苦了。

林婉听得很认真，写下笔记，也教她一些简单的情绪调节方法。

“比如深呼吸练习，”她示范道，“闭上眼睛，吸气的时候默数西拍，屏住，再慢慢吐气西拍。可以放在夜里失眠的时候练。”

叶落星第一次尝试时，感到很难。但她没有放弃。

她开始试着记录自己的情绪变化，哪怕只是简单几句“今天头痛很厉害”“看到苏悦时心口钝钝的”“我画了只蓝色的鸟，想让它飞出去”。

林婉总会认真看，然后问她：“你希望那只鸟飞去哪儿？”

她说：“……去有光的地方。”

林婉笑着点头：“你也是那只鸟，落星。你己经开始动了，只是还没张开翅膀。”

有一次，叶落星迟到了二十分钟，眼圈发红，整个人很恍惚。

她一进门就轻轻关上门，然后倚在门边哽咽：“我好像真的撑不住了。”

林婉放下笔记本，递给她纸巾，也没多问，只是让她先慢慢坐下。

“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预约校外专业心理咨询机构，有更系统的支持。”林婉轻声说，“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和妈妈谈一次，如果你觉得需要。”

“她不会同意的。”叶落星喃喃，“她觉得我这是装病，脆弱。”

“那我们先不告诉她。”林婉温柔坚定地看着她，“但我希望你记得，只要你愿意迈出一步，就己经不是一个人在撑。”

那一刻，叶落星真的有种想掉头逃开的冲动。

可她终究没有。她终于点了点头：“……好。”

那天之后，她的人生没有立刻起变化。

她还是会焦虑、疼痛、在深夜被梦惊醒。

但她学会在课间的时候默念呼吸节奏；学会在特别痛苦时画出那个“飞出去的蓝鸟”；学会在自己快崩溃的时候，敲响那个有阳光和绿植的门。

她开始相信，可能她真的可以一点点好起来。

不为取悦任何人，只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