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打开门

星期西的下午，阳光落进教室的窗格，明亮得让人发晕。

叶落星趴在课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手臂，眼前是一张做了一半的物理练习卷，空白的填空题在纸面上刺眼地张扬着她的疲惫。

自从那天在走廊里和盛骄阳短暂地说了几句话，她的心里像被轻轻撩拨了一下，疼，却也有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说：“我有点担心你。”

这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话，却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也许，她并不是完全透明的存在。

也许，她真的可以去做点什么。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敢认真思考过“求助”这件事。

在母亲高曼的逻辑中，心理问题只是“情绪不好”“意志薄弱”“太敏感”，一旦去见心理老师，就意味着“承认自己有问题”，那几乎是一种羞耻。

但这几天，她每天醒来时头都痛得像被千斤压顶，胃也隐隐作痛，不止一次想在上课中间逃到楼梯间发呆，甚至想干脆不要来学校了。

她开始害怕每天的早晨，也抗拒夜晚入睡前那种坠入虚无的感觉。

于是她终于做了一件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

那天午休，教务楼西楼走廊的尽头，她站在心理辅导室门外，迟迟没有敲门。

那扇门像一道界线，隔开了她与别人眼中的“正常人”。

她手心冒汗，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脑中是母亲冷漠的话语：“你是不是觉得有病很光荣？你就是太闲，才会想这么多没用的。”

她几乎转身就想离开。

可下一秒，她又想起盛骄阳微笑着说“你还在画画啊，挺好的”的模样。那不是安慰，而是他真的记得她喜欢的东西。

她猛地咬住嘴唇，努力把那些负面声音压下去。

她想：我己经快撑不下去了，如果现在不试一次，可能真的会垮掉。

门轻轻地敲响。

过了几秒，门被打开，一位穿着浅蓝色针织衫的年轻女老师走了出来，神色温和：“你好，有事需要帮助吗？”

叶落星下意识后退半步，喉咙紧得说不出话。

老师没有催她，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轻声说：“如果你愿意，可以进来坐会儿，我刚泡了点茶。”

就是那种不逼迫的语气，让叶落星心防轻轻裂了一道缝。

她几乎是机械地走进了房间，坐在靠窗的位置。屋内阳光很好，桌上的绿植生机盎然，墙上贴着几张学生手绘的小画。

“我叫林婉，是学校的心理老师。”她把热茶放到叶落星面前，语气依然轻柔，“你叫什么名字？”

“……叶落星。”

“落星，这名字真好听。”林婉笑道，“像夜空中的一点光。”

叶落星没有接话，只是盯着茶杯里浮沉的茶叶发呆。

“你愿意跟我说说你最近的状态吗？或者，有什么事让你特别不舒服？”林婉没有像普通老师那样首接询问成绩、家庭，只是慢慢铺开一个对话的空间。

叶落星沉默了很久，指尖不安地在茶杯边缘摩擦。

“我有时候，会觉得呼吸很困难。”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不太想讲话，不想见人，也不太想来学校。”

林婉点了点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只是轻声问：“这种感觉，持续多久了？”

“挺久的，从……初三开始。”她低头，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但今年更严重了。”

“是不是有些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没什么价值，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叶落星猛地抬头，那一瞬间，像是被人识破了所有隐秘。

林婉看着她，眼神温柔坚定，“落星，我不会给你打标签。你不是‘抑郁症’本身，你只是经历了一些让你太难承受的时刻。所以你才会觉得痛苦，想逃开——那不是错，而是你在试图保护自己。”

叶落星的眼眶倏地一红。

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说过。

母亲说她懒，说她神经质，说她想太多。

可这个温柔的声音告诉她，她并不是坏掉的机器，也不是失败者，她只是……受了伤。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慢慢谈。”林婉轻声说，“你不需要一次就说清所有事情，也不用证明你有多严重。你来这儿，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叶落星点点头，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没有抹去，也没有再退缩。

在那个温暖的房间里，她第一次卸下了伪装，第一次承认自己不够好，第一次……感到一种久违的被理解的可能。

她不知道之后会不会真的好起来。

但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会再独自一人沉默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