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归期与愁绪

盛夏的热浪裹挟着蝉鸣，将华二中的教室蒸成密不透风的蒸笼。老旧的吊扇吱呀摇晃，在天花板投下细碎的阴影，黑板右上角的日历被穿堂风掀起边角，露出鲜红的"放假"二字时，整个高二（11）班仿佛被点燃的火药桶。

"解放了！"林小夏将口红甩进化妆包，金属外壳撞出清脆声响，"我要去新开的网红店打卡，拍三百张照片发朋友圈！"季明远一脚踹开课桌抽屉，课本哗啦啦倾泻而出："游戏公会都快把我移出群聊了，这一个月可憋死我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桌椅挪动声、书包拉链声、打闹笑骂声交织成沸腾的浪潮，唯有后排靠窗的位置像座孤岛。

程砚秋垂眸整理着《几何原本》，钢笔尖在扉页划出细长的折痕。他望着楼下涌动的人潮，白衬衫领口被汗浸出淡淡的水痕。首到周慕安抱着习题集款步走来，栗色卷发精心打理过，发梢还沾着若有若无的柑橘香。

"程同学~"周慕安刻意放软声音，指尖抚过程砚秋桌上的竞赛资料，"听说您家收藏了全套《菲尔兹奖论文集》，不知道假期能不能......"话音未落，程砚秋突然合上书本，震得钢笔跳起半寸高。少年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划过周慕安泛红的耳尖："程氏集团要开季度会议，我得全程跟进。"

简怀舟抱着作业本路过，恰好看见周慕安睫毛轻颤，摆出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可那眼底流转的分明是算计的光，像毒蛇吐着信子打量猎物。他攥紧手中的作业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自从上次程砚秋当众维护他，周慕安看向自己的眼神就愈发阴沉。

校门口的香樟树在烈日下投下斑驳树影，简怀舟站在公交站牌旁，望着远处程砚秋的黑色迈巴赫缓缓驶来。周慕安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白球鞋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声响。"程同学！"少年抓住车门把手，眼角还挂着没来得及擦干的"泪水"，"我真的只是想......"

"保安。"程砚秋摇下车窗，声音冷得能结霜。两名身着制服的保镖立刻上前，周慕安踉跄着后退半步，精致的妆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扭曲。简怀舟别开眼，摸了摸校服内袋里皱巴巴的汇款单——老家医院又寄来了催款通知，母亲的手术费还差整整三万。

暮色漫过城市天际线时，简怀舟蜷缩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冷馒头的酸涩，他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班群消息。突然，一条红色的99+提示炸响，程砚秋的头像后跟着一串竞赛资料的链接：【共享给全班，重点己标注】。简怀舟点开附件，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注跃入眼帘，那些他苦思冥想的难点旁，都工整地写着推导思路。

暴雨在午夜倾盆而下，简怀舟趴在母亲病床边打盹。迷迷糊糊间，他看见程砚秋站在雨幕中，白衬衫被雨水浸透，却固执地举着把伞，伞面大半都倾向他的方向。雷声炸响的瞬间，他猛地惊醒，发现手机屏幕亮着——程砚秋发来一条消息，简洁得近乎生硬：【有问题随时问】。

窗外的雨仍在肆虐，简怀舟望着漆黑的夜空，第一次觉得，那高悬的月亮并非遥不可及。或许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清冷的月光己经悄然落进了他布满裂痕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