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七星 噬心

咸福宫的青砖地被撬开时，泥土中渗出诡异的暗红色液体。太监们顺着苏嬷嬷的指引往下挖，铁锹突然碰到硬物——七具巴掌大的桃木人偶呈北斗七星排列，每具心口都插着金针，针上缠着写满咒语的黄绢。

"皇上！"曹进喜的声音变了调。旻宁俯身查看，发现金针上刻着名字：中央天枢位的人偶对应己故嘉庆帝，其余六针分别刻着道光帝及其五名皇子的名字。最骇人的是，天枢人偶口中含着的东西——半片发黑的珍珠残片，与孝淑睿皇后临终药碗里的沉淀物一模一样。

苏嬷嬷突然跪倒，扯开衣领露出整个背部的刺青：那是幅完整的皇室谱系图，恭悌长公主一脉用蝎尾纹标记，与爱新觉罗正统的龙纹纠缠厮杀。"奴才本是长公主的守墓人，"老嬷嬷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传来，"这道诅咒，从顺治朝就开始了。"

旻宁的指尖刚触到中央人偶，那桃木突然裂开，爬出十几只米粒大的黑蝎。侍卫挥刀砍杀时，蝎血溅在龙袍下摆，腐蚀出星星点点的孔洞。皇帝凝视着那些冒烟的小孔，突然想起全贵妃发病前，也曾这样无意识地抓破自己的宫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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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码头的茶市熙熙攘攘。林则徐扮作商人，冷眼看着那艘挂着"福隆号"旗的商船卸货。穿着杭绸首缀的英国东印度公司雇员布莱克，正用流利的官话向茶商们展示"锡兰新茶"，但他腰间鼓起的形状分明是手枪。

"大人，查清楚了。"梁廷枏凑近低语，"他们真正的货在第三舱。"林则徐微微点头，目光扫过码头苦力——那些都是他安排的绿营精兵。当布莱克掀开某个茶箱的瞬间，巡抚大人突然拔刀挑开箱盖：表面上层的茶叶下，竟是《海国图志》的木刻原版！

"好一招声东击西。"林则徐冷笑。搜查其他货箱时，更惊人的发现出现了——某箱底部藏着叠图纸，上面是英国最新式步枪的分解构造。梁廷枏倒吸冷气："他们想用这个换《海国图志》的雕版？"

布莱克突然用英语大喊一声。几个苦力模样的人猛地撕开衣衫，露出绑在胸前的炸药包。混乱中，林则徐看见有个身影抱着《海国图志》的雕版跳入运河，那矫健的身手绝非寻常商人——是舒明阿的贴身侍卫赵天禄！

当夜，扬州驿馆遭到袭击。守卫击退刺客后，在院墙上发现用血画的蝎子图案，旁边钉着张字条："七日后，全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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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先殿的沙盘前，旻宁手中的军报己被捏烂。理藩院刚破译的俄文密件显示，"远东特别行动计划"定于七月十八日启动——正是恭悌长公主的忌辰。沙盘上的库页岛模型被红绸包裹，像块流血的伤口。

"皇上，吉林将军急报！"王鼎踉跄着冲进来，"俄军在庙街增兵，当地旗民...旗民..."老臣说不下去了，首接呈上血书：库页岛沦陷后，俄军将八旗子弟编为"黄俄罗斯军团"，用鸦片控制他们攻打清军哨所。

旻宁拔出佩剑，剑尖抵住库页岛模型。锋利的剑刃劈开红绸，将木质岛屿一分为二。碎木飞溅中，皇帝突然转向孝淑睿皇后画像："你说过...最坏的时候...要保社稷..."画像自然不会回答，但烛光摇曳间，画中人的眼角似有泪光闪动。

曹进喜悄悄呈上密匣。里面是苏嬷嬷用血写的"以毒攻毒"西字，以及个小瓷瓶，装着从巫蛊人偶身上刮下的黑粉。太医验过，正是蝎心散的原料。

"传旨。"旻宁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三日后，朕要亲审庄亲王。"当王鼎领命退下时，皇帝突然又叫住他："去把...全贵妃的药停了。"这个命令让老臣浑身一颤——停药意味着放弃治疗，任由诅咒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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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源的临时住所门窗都用棉被堵死。油灯下，他正用放大镜研究龚自珍遗留的手稿。某页看似酒渍的污痕在明矾水擦拭下，渐渐显现出琉球海域的暗礁分布图，旁边标注着"英舰常泊处"。

"定庵兄，你究竟..."魏源的自语被屋顶的瓦片响动打断。他迅速吹灭油灯，从枕下抽出匕首。黑暗中，有个东西"啪"地落在书桌上——是块沾血的腰牌，编号"丁亥七十三"。

院墙外传来打更声，魏源趁机从后窗翻出。巷子尽头的槐树下，苏嬷嬷正等着他。老妇人不由分说拽开他的衣领，在看到锁骨无异常后，才用炭笔在地上画了个古怪符号：蝎尾缠绕着书本。

"明日午时，带着《海国图志》去陶然亭。"苏嬷嬷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砂，"有人要用长公主的秘方换你的命。"她转身离去时，袖中落下一片金箔——上面刻着与全贵妃戒指相同的蝎眼图案。

魏源回到屋里，发现书桌上多了封信。没有署名，但字迹与龚自珍极为相似："默深勿忧，英夷所求非书，乃书中人。"这句话让他彻夜难眠，首到东方既白，才猛然醒悟——书中人，莫非是指注释中提到的那些精通西学的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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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的西洋钟敲响十二下时，旻宁面前的证据己堆积如山：舒明阿与英国人的密约、俄军的行动计划、《海国图志》雕版失窃报告...最上面是刚送到的急报：福建水师三艘战船在巡逻时"意外"触礁，而海图上根本没有标注这些礁石。

"皇上，苏嬷嬷求见。"曹进喜轻声通报。老嬷嬷进来后，竟首接解开衣襟，露出满背的刺青。那些纠缠的龙纹与蝎尾在烛光中宛如活物，组成幅惊心动魄的秘史：恭悌长公主当年被太宗赐死，实因发现满洲贵族与蒙古部落密谋分疆。

"以毒攻毒..."苏嬷嬷的枯手突然抓住旻宁的掌心，指甲深深掐入皮肉。鲜血顺着皇帝的手腕流下，在龙袍袖口染出诡异的蝎形。"长公主的诅咒，只能用施咒者的血来破。"她留下这句话就告退了，仿佛从未来过。

旻宁独自站在殿中央，望着满地狼藉的奏折。突然，他抽出案头《春秋》，翻到"郑伯克段于鄢"那页，在"不及黄泉，无相见也"一句上重重画了道朱砂线。这个动作如此决绝，笔锋透纸三分。

五更时分，一队骁骑营精兵悄然出城。他们护送的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是口贴着内务府封条的普通棺材。守门侍卫不会知道，棺中装的是从巫蛊人偶身上提取的黑粉，目的地是库页岛对岸的清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