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黄俄罗斯的 黄昏

库页岛清军大营的夜色被火把撕得粉碎。副都统明安攥着那口内务府送来的棺材钥匙，耳边回响着钦差的密令："以毒攻毒"。当棺材撬开时，十几个药囊整齐排列，每个都贴着八旗某支的徽记——正是从巫蛊人偶身上提取的毒素。

"混入他们的鸦片。"钦差指着对岸俄军营地，"明天日出前见效。"明安的手下都是库页岛本地旗丁，他们含着泪将毒素掺进准备"犒劳"叛徒的烟膏里。最年轻的兵勇苏克萨哈突然跪下："大人，我哥在对面..."

子时刚过，对岸就传来不似人声的嚎叫。望远镜里，曾经的同袍们像恶鬼般撕扯着自己的脸，有人甚至用佩刀剜出眼珠。更骇人的是，那些发了狂的"黄俄罗斯军团"竟调转枪口，冲进俄军帐篷见人就咬。黎明时分，当俄军主力被迫炮轰自己营地时，明安在奏折上颤抖着写下："毒效过烈，敌我不分..."

这份战报送到养心殿时，夹页里还带着苏克萨哈画的素描：他哥哥跪在血泊中，嘴里叼着半截桃木人偶的手臂。旻宁读完后突然撕碎奏折，碎屑中飘出个诡异物件——正是中央人偶的食指，指尖沾着新鲜血渍。

---

陶然亭的秋雨将琉璃瓦洗得发亮。魏源抱着《海国图志》的木匣，在亭中等候神秘人。当斗篷客出现时，他立刻注意到对方左手小指缺失——与舒明阿的残疾一模一样。

"秘方呢？"斗篷客的声音像是刻意伪装过的。魏源亮出书匣，却故意漏出里面缺失的第七卷。对方果然上当，从怀中取出个锡盒："长公主亲传的蝎毒解药。"

魏源接过锡盒时，指尖触到盒底的刻痕。借着雨水反光，他看清那是行微雕小字："龚自珍仿制"。这个发现让他浑身一颤，但更震惊的还在后面——当斗篷客伸手取书时，袖口露出的怀表金链竟与舒明阿日常佩戴的完全相同！

"豫坤大人别来无恙？"魏源突然冷笑。斗篷猛地僵住，随即掀开——粤海关监督惨白的脸在雨中泛着青光，他的嘴唇涂着胭脂，像是要掩饰某种病态："魏先生好眼力。"

亭外突然传来弓弦震动声。豫坤的胸口瞬间绽开三朵血花，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箭杆上刻着内务府的编号。"灭口..."他喷着血沫倒下时，魏源己经滚到石凳后，眼睁睁看着豫坤的尸体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拖走，只在雨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

舒明阿别院的地窖散发着腐臭与药香混合的怪味。林则徐举着火把，看见三个衣衫褴褛的人被铁链锁在墙上——正是《海国图志》中提到的西学大家：精通泰西历算的梅文鼎后人、善制仪器的孙延铨，以及翻译过《几何原本》的蒙古旗人博启。

"林大人！"孙延铨的嗓子己经哑了，"他们逼我们仿制英吉利的海图..."墙上挂着的羊皮纸上，赎金要求触目惊心："梅氏换广东，孙氏换福建，博启换东三省"。

搜查书房时，梁廷枏发现了更骇人的东西——半本花名册，记录着全国各地通晓西学者的住址。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价码，最高的是魏源："可换长江航运权"。林则徐正要细看，窗外突然射来火箭。火势瞬间吞没了花名册，只抢救出焦黄的半页——上面龚自珍的名字被朱砂圈了又圈。

当夜，扬州传来噩耗：保护《海国图志》雕版的官兵全部遇害，尸体摆成北斗七星状。幸存的驿丞说，袭击者中有个缺指人，操着地道的京片子喊："一本破书也值得拼命？"

---

养心殿的烛火映着《海国图志》残本上的朱批。旻宁的手指在"开放则强，封闭则亡"八个字上来回，墨迹染黑了指尖。窗外秋风呜咽，仿佛列祖列宗在争执。

"曹进喜，拿朕的私印来。"皇帝突然吩咐。当玉印蘸满朱砂时，他在释放龚自珍同党的手谕上重重按下。印文"敬天法祖"西个字鲜红如血，与书页上的朱批交相辉映。

五更不到，太和殿外就跪满了红顶大臣。军机大臣潘世恩以头抢地："皇上若赦这些狂徒，老臣即刻撞死阶前！"声浪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乱响。旻宁站在丹陛上俯视群臣，突然冷笑："那便撞吧。"这句话吓得老臣们集体噤声，只有潘世恩真的晕了过去。

回宫路上，曹进喜小声禀报："主子，全贵妃娘娘又呕血了..."旻宁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撞见苏嬷嬷。老妇人不由分说抓过皇帝的手，用金针蘸着不知哪来的黑血，在他掌心画了个古怪符咒："握紧娘娘的手，生死在此一举。"

---

咸福宫的药味浓得呛人。全贵妃躺在帐中，嘴角不断渗出黑色血沫，每口喘息都带着诡异的哨音。旻宁按照苏嬷嬷的指示，握住贵妃滚烫的手。接触瞬间，他掌心的血符突然发光，刺痛如烙铁。

"陛下..."全贵妃突然睁眼，瞳孔中的蝎形纹路疯狂扭动。她剧烈抽搐着呕出大口黑血，液体在锦被上凝结成完整的蝎子形状。就在这恐怖时刻，她戒指上的蝎眼宝石"啪"地爆裂——流出的不是毒液，而是莹白的南海珍珠粉！

珍珠粉触及黑血的刹那，整个寝宫响起千万只蝎子死亡的尖啸。帐幔无风自动，烛火全部变成诡异的绿色。当一切归于平静时，全贵妃的呼吸忽然平稳下来，而旻宁掌心的血符消失无踪，只留下淡淡的檀香味。

苏嬷嬷不知何时站在了床尾。她掀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金凤刺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诅咒破了，"老仆妇的声音突然年轻了许多，"因为皇上宁愿救一人，也不惜赌上江山。"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养心殿案头那本《海国图志》的残页被风吹动，露出魏源补记的小字："英吉利所以强，在其君民共治，非独船坚炮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