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鱼塘合作化

鱼塘边的简易棚子里，煤油灯的火苗在穿堂风里摇曳不定，把众人的影子映在歪斜的竹篾墙上。惠昕歌摊开写满字的作业本，纸页边缘被汗水洇出褶皱，上面密密麻麻列着鱼塘合作社的章程条款。龙泉蹲在墙角卷旱烟，烟丝是从李大爷那儿匀来的，鑫隆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鱼塘分区示意图，木屑簌簌落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

“我琢磨着，” 惠昕歌清了清嗓子，“咱这鱼塘不能散着干，得立个规矩。还是以我爹的名义承包，但大伙按人头入股，以后赚了钱，按股分红。咱一共 9 个人，扣除我占的三成，剩下的你们 8 人平分，算下来每人占 8.75% 的股份 。”

话音刚落，李大爷的烟袋锅就重重磕在板凳上：“那可不行！要不是你小子出主意、跑销路，这鱼塘早黄了！你得占大头！” 一旁的刘全也跟着点头，他袖口还沾着今早割草的草汁：“李叔说得对，我们就出点笨力气，哪能和你比？你起码得占一半股份，剩下的再给我们分。”

龙泉把烟卷往地上一扔，腾地站起来：“昕歌，你要是不占大头，这事儿我不干！当初要不是你带着我们摸鱼赶集，现在我还在地里刨食呢！依我看，你拿个六成，我们几个再分剩下的。” 鑫隆没说话，却默默把画好的图展现在大家面前，边角郑重其事地画着个歪歪扭扭的五角星。

惠昕歌喉咙发紧，眼前浮现出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龙泉为了抢个好摊位，凌晨三点就推着车往集市赶；鑫隆在暴雨天死死护着鱼苗盆，自己却淋病了三天；李大爷手把手教他们辨认鱼病，老花镜总滑到鼻尖…… 他深吸一口气，说：“这样吧，我占西成，剩下的大伙平分。我念过书，理当多担些责任，但这鱼塘是大伙的心血，谁也不能少！如此一来，我占 40%，你们每人能占 7.5% 的股份。但我决定，这40%里，拿出10%来捐给村里搞建设”

众人还想争辩，郑西来敲了敲拐杖：“就这么定了！昕歌这孩子实诚，他心里装着大伙。” 老支书的中山装口袋别着那支永远写不出水的钢笔，在灯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以后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拧成一股劲，才能把鱼塘办好。”

最终，九个人在泛黄的作业本上按下红手印，白纸黑字写明了各自的责任与分红。龙海负责采购饲料，龙军掌管账目，李大爷成了技术顾问，而惠昕歌除了跑销路，还得抽空学习水产养殖知识。散会后，月光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鱼塘里的增氧机咕嘟咕嘟冒着泡，像是在为这个新生的合作社鼓掌。

日子在喂鱼、巡塘、记账中悄然流逝。七月中旬的太阳把鱼塘边的芦苇晒得卷了叶，塘里的鱼苗却蹭蹭见长。惠昕歌特意买了个旧闹钟，每天清晨五点准时响起，惊醒沉睡的村庄。他带着龙泉、鑫隆划着小木船，给鱼群投喂用玉米和豆饼配成的饲料，金黄的颗粒撒入水中，引得鱼儿争相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在朝阳下闪着细碎的光。饲料的成本可不低，每吨接近1000元 ，但为了鱼儿能茁壮成长，大家都咬咬牙坚持着。

终于到了第一批鱼出货的日子。天还没亮，鱼塘边就亮起了星星点点的手电筒光。李大爷举着灯，仔细检查即将装车的鱼，嘴里念叨着：“挑活泛的，肚子鼓的留下再养些日子。” 龙海和龙滨兄弟俩守着秤，生怕称错一两。当充氧车满载着活鱼驶向寒冰乡时，惠昕歌望着车尾灯消失在晨雾中，手心全是汗 —— 这不仅是一车鱼，更是全村人的希望。

寒冰饭店的刘玉芳老板娘验货时，眼睛亮了。她用指甲掐了掐鱼身，满意地点点头：“肉质紧实，确实比县城的鱼新鲜！” 当天傍晚，惠昕歌揣着沉甸甸的货款回到村里，煤油灯下，他把上交的提留款还有捐款整整齐齐码在郑西来面前。老支书数钱的手微微颤抖：“好啊，好啊！这是咱村头一回靠副业把提留款交得这么利落！” 这第一批鱼就卖出了好价钱，除去成本，净利润达到了一千多元，大家都尝到了甜头。

有了第一笔收入，合作社的账目逐渐厚实起来。惠昕歌用赚来的钱添置了新的渔网、增氧机，还买了台二手收音机。每晚收工后，大伙就围坐在鱼塘边，听收音机里播放的新闻和评书。一天傍晚，当《东山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响起时，播音员激昂的声音让众人屏住了呼吸：“省城即将举办秋季服装展销会，欢迎各地商户参展……”

惠昕歌的手不自觉攥紧了收音机外壳。他想起在县城看到的繁华景象，想起百货大楼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萌生。夜色渐深，鱼塘水面倒映着满天星斗，他躺在凉席上辗转反侧，耳边回响着展销会的消息 —— 或许，这就是带领乡亲们走向更大市场的契机？

第二天一早，他把大伙召集到鱼塘边。李大爷吧嗒着烟袋，眼神里满是疑惑：“服装展销会和咱养鱼有啥关系？” 惠昕歌指着远处的玉米地，说：“咱们不能只盯着鱼塘。展销会上人来人往，要是能把咱的鱼推销出去，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的商机。我想去省城碰碰运气，就算不成，也能学些经验回来。”

龙泉挠挠头：“可咱都没去过省城，人生地不熟的，咋弄？”“我在展销会上认识些人，多少能搭上线。” 惠昕歌翻开笔记本，上面记满了联系人电话和地址，“而且，咱们可以带着鱼干、熏鱼这些特色产品，说不定能打开新销路。就说这鱼干，省城市场上一斤能卖到 13.2 元左右，要是能大量卖出去，利润相当可观。”

郑西来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昕歌说得对，咱不能死守着一亩三分地。当年修水渠的时候，谁能想到能解决全村的灌溉问题？这事儿，我支持！” 在老支书的带动下，大伙纷纷表示赞同。

接下来的日子，鱼塘边比往常更热闹了。龙海和龙滨兄弟研究着鱼干的腌制方法，鑫隆跟着李大爷学做熏鱼，龙泉则西处打听去省城的班车。惠昕歌每天除了忙鱼塘的事儿，还要抽空写信联系展销会的主办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