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尝试卖鱼

凌晨西点，月光还悬在中天，惠昕歌和伙伴们己推着满载河鱼的木车出了村。露水浓重，打湿了裤脚，夜风吹来带着河水的腥气。龙泉边走边哼着《好汉歌》，调子不成调，却让寂静的夜有了生气，“等咱攒够钱，也买台收音机，就不用天天蹭支书家的听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许寺集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牲畜的叫声，还有拖拉机突突的轰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集市入口处，国营寒冰乡供销社的大喇叭开始播放《在希望的田野上》，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卡了壳的磁带。

刚进集市，惠昕歌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摊位一个挨着一个，绵延数百米。卖菜的老农蹲在地上，面前摆着带着泥土的黄瓜、茄子；卖布料的摊位挂着花花绿绿的确良、腈纶布，在晨风里轻轻飘动；还有卖老鼠药的小贩，举着喇叭大声吆喝：“老鼠药，药老鼠，大的小的都逮住！”

他们好不容易在角落寻了块空地，支起竹篓。龙泉扯开嗓子喊道：“新鲜河鱼嘞！鲫鱼一毛五一条！鲤鱼两毛！” 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不少人围过来。穿花衬衫的中年妇女蹲下身，眼神挑剔地打量着鱼：“鱼是新鲜，可这价贵了些，别家才一毛三。”

惠昕歌赔着笑脸：“大姐，您摸摸这鱼，活蹦乱跳的，都是今早刚从河里捞的。别家的鱼指不定在桶里养了几天，哪有咱的鲜？” 正说着，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推着自行车横冲首撞，原来是寒冰乡的管理员来整顿摊位。

“都让让！这儿不能摆摊！” 为首的那人大声喊道。惠昕歌心里一紧，赶忙解释：“同志，我们就卖一上午，这鱼不卖就坏了。”“不行！集市有集市的规矩，都像你们这样乱摆，还成什么样子？” 城管态度强硬。

就在僵持不下时，旁边卖豆腐的大爷悄悄拉了拉惠昕歌衣角，小声说：“去西头，那边管得松些，就是位置偏了点。” 几人只好又推着车往西头走，一路上，龙泉嘴里嘟囔着：“这改革的春风咋就吹不到咱摆摊的身上？”

好不容易在西头找了个地方，重新支起摊位。这时，来了个戴墨镜的年轻人，身后跟着两个壮实的汉子。“听说你们卖鱼？” 年轻人上下打量着他们，“这一片卖鱼的摊位，我说了算。想在这儿卖，得交保护费。”

鑫隆一听就急了：“凭啥？这集市又不是你家开的！” 年轻人冷笑一声：“小伙子，不懂规矩是吧？在这儿混，就得守这儿的规矩。不然，小心你的鱼卖不出去。” 说着，两个汉子往前一站，气势汹汹。

惠昕歌按住鑫隆，赔着笑说：“大哥，我们就是几个庄稼汉，想卖点鱼换点钱，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通融？也行，这样，你们每卖一条鱼，给我一分钱。” 年轻人伸出一根手指。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警察来了！” 年轻人和两个汉子一听，脸色大变，转身就混入人群不见了踪影。惠昕歌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经过这么一闹，时间己经不早了。日头渐渐毒辣起来，晒得人头皮发麻。鱼篓里的鱼也开始有些蔫了，再不卖出去，真要坏了。这时，来了个穿着白衬衫的中年人，手里提着公文包，一看就是上班的人。

“这些鱼我都要了。” 中年人开口道。惠昕歌又惊又喜：“您要这么多？”“我是寒冰乡饭店的采购员，看你们的鱼新鲜，正合适。” 中年人掏出计算器，快速地按了几下，“一共是一百二十三条鱼，鲫鱼按一毛西，鲤鱼按一毛九，总共是二十一块八毛七。”

惠昕歌心里盘算着，虽然比预期的价格低了些，但能一次性卖完，也省了不少事。正准备成交时，旁边突然窜出个老头，大声喊道：“这人是骗子！他上周在我这儿买菜，说是先记账，结果到现在都没给钱！”

中年人脸色一变：“你别血口喷人！我是忘了带钱，这不是来补上了吗？” 老头不依不饶：“说得好听！大伙可别上他的当！” 这一闹，围观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中年人见状，转身就想走。

惠昕歌一把拉住他：“您要是真想买，就付现金。不然，这买卖就做不成。”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钞票，数了数递给惠昕歌。惠昕歌仔细查验了钱的真假，这才让他把鱼装走。

忙完这一单，日头己经西斜。鱼篓里还剩下十来条鱼，几人商量着便宜处理。这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阵大风刮来，卷起地上的尘土。“要下雨了！” 爱忠喊道。几人赶紧收拾东西，可还没来得及推车，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几人只好躲进旁边的屋檐下。看着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鱼，惠昕歌心里着急。这时，一个老太太撑着油纸伞路过，看见他们的鱼，问道：“小伙子，这鱼咋卖？”“大娘，便宜卖了，鲫鱼一毛，鲤鱼一毛五。” 惠昕歌赶忙说。

老太太挑了两条鲫鱼，付了钱走了。看着老太太的背影，惠昕歌突然想到，村里的老人大多行动不便，要是能把鱼送到村里去卖，说不定也是条路子。

雨停时，天己经快黑了。几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虽然这一天充满了波折，但总共卖了三十六块五毛钱，比预期的还多了几毛钱。龙泉笑着说：“今天这事儿，就像评书里说的，一波三折。不过，只要能赚到钱，啥都值了。”

路上，他们经过一片玉米地，玉米叶子被雨水冲刷得翠绿。惠昕歌望着远处的村庄，心里想着：今天在集市上经历的这些困难，不过是个开始。要想改变村里的现状，成立互助社，以后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这样的麻烦。但只要坚持下去，就像广播里说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总有一天，能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

回到村里时，月亮己经升起来了。村委会门口的老槐树下，几个乡亲正在乘凉。看见他们回来，纷纷围上来询问今天的情况。惠昕歌把今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他说：“今天虽然遇到不少麻烦，但也让我看到了机会。只要咱们团结起来，就没有过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