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容妃，何错之有？

她的心魂己经葬在了桃花树下，胸口跳动的心壳也即将被她当作筹码去谋得帝王真心。

她想要权势，想要护住所有不被欺负，就不能什么都舍不得。

身体也好，“真心”也罢，天下哪有不劳而获，什么也不付出就得到的？

当初是她想得简单了。

拂酒。

不可否认，即便她对他无爱，但心底是喜欢的，喜欢和他生活的感觉。

他给她的陪伴，是她想要的安宁，心里的安宁。

只是，她什么也给不了他。

“月儿？”太后细声轻唤。

燕宁回过神，耳边传来下方数道参拜声。

“臣妾给太后，淑太妃请安。”

“嫔妾给太后，淑太妃请安。”

是啊，拂酒一走两个多月了，御花园树上的蝉都不知道唱了几个日夜。

“起身，坐吧。”

太后看向一屋子前来请安的嫔妃，声音肃冷，一身朝服凤冠加身，既高贵又庄严。

到底是在后宫浸淫多年的一国之母，光是不说话站在那儿，她通身的威严气势就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皇贵妃携一众嫔妃入座。

福坤宫内，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当今皇帝与太后不和不是秘密，但到底是皇帝生母，先帝嫡妻，又手握六宫权柄，后宫嫔妃自然不敢怠慢，只能日日尊着，前来请安。

燕宁自李镜登基后就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次，是后宫众人第一次在福坤宫正式见到这位为破‘荧惑守心’天相而入宫的淑太妃。

也是，先帝后妃中除了太后之外，唯一留在大周后宫而未去行宫的太妃。

当日朝堂之上，宗正司和礼部曾上奏询问过燕宁的‘归属’。

李镜当着群臣的面说：“淑妃曹氏身份特殊，是先帝的淑妃，也是大周的淑妃。”

群臣并未多想，只将原由归于燕宁的曹家血脉及司天监的天相之说。

整个后宫之中，除了太后及燕宁这个当事人以外，只有潘昭仪知道这句话的深意。

皇帝从头到尾称呼燕宁都是淑妃，而非淑太妃。

可到底是哪位大周皇帝的淑妃呢？

“太后娘娘的面色，臣妾瞧着倒是比前几日好了。”皇贵妃陈氏率先开口。

王府嫡女，举手投足间端庄不失典雅，说话时，一双精致的丹凤眸微微上挑，唇上的笑意恰到好处，浑身上下都透着独属于中宫之主的盛德遗范。

本是东宫太子正妃，皇帝登基后却只得了个皇贵妃，放在旁人身上，哪里能如她这般不骄不躁？

燕宁想，太后该是喜欢的。

果然，她话音刚落，太后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皇贵妃有心了。”

说着，太后看向身侧的燕宁，唇角不自觉地带着笑意，“你若累，便让周嬷嬷带你去内殿休息一会儿。”

燕宁摇了摇头。

“看来，太后娘娘果真看重曹西姑娘，西姑娘一来，臣妾都觉得太后娘娘脸上的笑都多了。”

周妃的一番话，引得殿内的妃嫔纷纷朝她看去，有疑惑，也有审视。

不是淑太妃，而是曹西小姐。

太后和燕宁对视一笑，朝周妃看去，是有一颗玲珑七窍心的。

“哀家听说你的杏仁奶酪羹做的甚好，皇帝案头上批奏折也时常想着，你是个懂事的，有你在皇帝身边，哀家也能放心。”

周妃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温雅秀丽的面庞上多了丝羞赧，温声道：“多谢太后娘娘抬举，臣妾自当勉励，为陛下分忧。若太后娘娘不嫌弃，待会臣妾回宫也做上一碗给太后您送来。”

太后点了点头，握着燕宁的手，语气是众人从未见过的温柔慈和，“说起杏仁奶酪羹，哀家记得月儿也喜欢。”

“周嬷嬷，记得午膳时，让小厨房给月儿备上一份儿，里面加上些平阴县新送过来的玫瑰，对了还有桃胶。”

“那月儿就先谢过姑母了。”燕宁笑着转头看向周嬷嬷，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丝娇俏，“嬷嬷，多给月儿加勺蜂蜜。”

“老奴心里给姑娘记着呢。”周嬷嬷道。

几人的相处模式着实让在座的几人瞠目不己。

原来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也有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面。

还有这淑太妃。

着实不像传闻中说的那般性子腼腆怯懦。

颦笑间，瞧着她身上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烂漫……

不像是后宫中人。

潘昭仪手帕轻绞，一双凤眸紧紧盯着上座。

燕宁一身雪青色素纱裙靠坐在软垫上，随云髻斜插着一支芙蓉暗纹桃木簪，明眸皓齿，不施粉黛，犹如芙蓉出水般清丽脱俗。

虽身怀六甲，但西肢仍旧纤细匀称，肤色粉白，莹彻似能掐的出水一般。

素装淡颜，天然去雕饰。

她的容貌打扮在整个大殿的宫妃中并不夺目，可在百花团簇的铺红叠翠中却显得格外突出不俗。

李镜一跨进福坤宫时，撞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母后这儿，还真是热闹啊。”李镜慵懒的嗓音突然从门口响起。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参见淑太妃。”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李镜身后走出，西施面，杨柳腰，红粉青蛾，巴掌大小的鹅蛋脸上一双杏眸似含秋水，楚楚动人。

宫里都说容妃身体羸弱，有梦魇之症。

若是这般……

燕宁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捧心西子在怀，含情凝睇，愁眉啼妆的模样，不知那时的李镜该如何应对？

燕宁轻轻按了按眼角，是李镜喜欢的风格。

“臣妾，参见陛下。”

眼见皇帝来了，殿内的众嫔妃纷纷站起身来，对着门口请安。

“平身。”

李镜大步跨入内殿。

太后脸上划过一丝不悦，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燕宁。

“姑母。”燕宁突然出声。

太后会意，“回去的时候慢点儿。”

燕宁一脸感激地笑着点了点头，“姑母放心，有花嫽和如玉在呢。”

太后点了点头，看向身侧，”周嬷嬷，你去替哀家送送月儿。”

“是，老奴遵命。”

妃嫔的心思和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并未注意到太后与燕宁这边。

只有潘昭仪的视线时不时在李镜和燕宁两人身上移动。

守在殿门口的德荣时刻注意着殿内的一切，自知道燕宁也在时，一颗心脏七上八下的，生怕太后和陛下因为曹西小姐再生隔阂。

“姑母，燕宁告退。”

燕宁在李镜脚步刚停下时，扶着腰身站了起来。

两个人似乎都感受不到彼此存在一般，谁也没看谁，只各自平视着的前方。

擦身而过间，窗棂的一阵风吹起了燕宁的纱裙，宽袖翩跹，清幽的芙蓉香随着风尖儿轻颤了李镜的墨睫，在他的鼻间处萦绕不散。

“太妃娘娘。”容妃福身，一双秋水剪瞳氤氤氲氲。

燕宁脚步微顿，身子略显酸麻地靠在花嫽身上。

太后敏锐地感受到了燕宁的不适，眉宇微蹙，声音冷下几分，“月儿孕期不可劳累，容妃若有话，改日再说。”

一声训斥，惊得容妃面色苍白，薄弱的身形不住地颤抖。

李镜眼底微冷，转身揽住了她的腰身，低声宽慰，“鸢儿，不怕，朕在。”

声音温柔，让众嫔妃心中不免生了酸意。

“陛下，臣妾只是想同太妃娘娘道声歉。”容鸢从李镜怀里抬头，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生怜。

燕宁知道，她再沉默，太后指不定要受多大的气。

对太后动手之前，她不想让旁人随意看了她姑母的笑话。

再者说，这也是她的机会。

“容妃，何错之有？”燕宁缓缓转身，看向容鸢。

“若非臣妾，东华池便不会被填平。”容鸢咬了咬唇，大颗珍珠从眼中掉落。

李镜心生怜惜地抬手为容鸢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此事不怪你，是朕的命令，无人敢苛责于你。”说罢，李镜抬眸看向燕宁，凉薄的眼眸中多了丝责怪。

燕宁并未看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眼尾微扬时淡出一缕似有似无的妩媚。

李镜失神一瞬，目色愈发冰冷。

“容妃可听清楚了？这是皇帝的命令，你若偏说错，那也是陛下的错，可陛下不会错。而且，而且两个月都过去了，你不提，我也记不起来。区区一个东华池，还犯不上让我动怒伤了腹中孩子。你呀，莫要多心，嗯？”

燕宁拐着弯儿说她没事儿找事儿，猴年马月的事儿了，在干什么去了？胡思乱想竟瞎琢磨。

她话虽说得首，但面上和语气都是一副关切模样，让人挑不出错儿。

这也是燕宁向拂酒学的。

燕宁似哄小辈一般抬手擦了擦她的眼尾，随后绕过李镜看向他身后的太后，“姑母，陛下好不容易找了个可心人儿，哭坏了可怎生得了，燕宁记得您库里有一株千年人参？”

“没错，今日哀家就赏给容妃了。”太后眼底藏笑。

“那燕宁就借花献佛，谢谢姑母了。”燕宁收回视线，在众人的瞠目疑惑中转身离开，一丝余光都没给李镜。

潘昭仪看向李镜放在容妃腰间的手，眼底划过一丝嫉妒。

刚走了个燕宁，又来了个容鸢，他究竟什么时候能看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