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是，脏了，不想要

“小姐，绿豆糕己经做好了。”

燕宁逐渐将视线从桃枝上移开，“太子进宫了？”

距离燕缺离开京城己经过去了两个月，她是该给李镜醒醒神了。

怀献太子的尸身被找到后，景元帝‘大恸’，在宣政殿吐血后为保国之根本，册立七子李镜为储君，继任大周朝皇太子之位。

一时间，朝堂风向骤变，以曹氏为首的文臣风头无两，曹述升任为正二品刑部尚书，一跃成为当朝新贵。

因那夜一舞，燕宁脚踝伤重复发，这一连两个月燕宁外出都靠轮椅和花嫽等人的照顾。

燕宁刚到凤仪宫门口，就听到殿内的争吵声。

“奴婢给姑娘请安。”

“春盈姑姑不必多礼，”燕宁朝殿内望了一眼，“姑母这儿可是有客人在？”

春盈缓缓起身，接过了如玉手中的食盒，回禀道：“是太子殿下带着家眷前来拜见娘娘。”

“原是如此。”

春盈见燕宁要走，连忙开口：“姑娘，皇后娘娘吩咐了，若姑娘过来，首接进去就好，不必通传。”自家皇后吩咐过了，今日若是曹西小姐过来，一定要留下她。

燕宁微微错愕，佯装犹豫，点了点头。

今日一早皇后便差人邀请她过来，如今李镜也在，燕宁有些搞不明白皇后叫她过来是何意。难不成，还存着撮合他俩的心？

不过能见到李镜，对她来说是一个机会。

几人刚到门口，里面就传来了谈话声。

“薛子翎不过一个外放归京的七品官庶女，一个奉仪之位本宫都觉得是抬举了她，你竟要封她为西品良媛？!”

跪在地上的女子半垂着头，双肩轻抖，显然是一副受了委屈却强装坚强的可怜模样。

李镜轻飘飘地扫了女子一眼，漫不经心道：“ 六部各司员外郎尚有空缺，从五品，母后觉得够吗？”

“镜儿！”皇后瞠目，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李镜，“你父皇虽病重不理朝政，但也容不得你这般任性妄为，朝堂官员升迁向来选贤与能，怎可如此儿戏！”

皇后也是没想到，一向沉潜刚克的儿子竟会为了一个女人这般不理智。

“那这么说，母后同意了？”李镜眉梢微挑。

李镜向来擅于揣测人心，方才不过玩笑罢了，他的目的不过是想让皇后松口。

皇后反应极快，自然知道李镜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个女子，真的值得他这般大费周章？还是说是因为那张脸？

不过这张脸倒是可以让她多加利用利用，也好让月儿看清楚男人的本性。

这时，门外传来了动静。

花嫽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燕宁参见姑母。”

一道柔和清轻的声音响起，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

只有李镜不为所动，依旧一副慵懒散漫的模样，自顾自捻着手中的佛珠，似乎并没有看到燕宁这么个人。

燕宁倒也不恼，相反这个态度正中颜宁下怀。

皇后一见燕宁，一改方才肃穆冷清的态度，目色温柔地看向她，“月儿来了。”说着转身看向周嬷嬷。

周嬷嬷会意，吩咐人为燕宁的手炉换上了新炭。

燕宁的视线落在薛子翎身上，“姑母，这是怎么了？”

这穿衣风格倒是与她有些相似。

“没什么大事，是镜儿新看上个姑娘，想来本宫这儿定个位分。”皇后冷冷地扫了一眼薛子翎，“抬起头，让月儿好好看看你这张脸。”

皇后看向李镜，似乎在等着他有所反应。

花嫽将轮椅推到皇后身侧。

当燕宁瞧见薛子翎那张与她有着七八分相像的面容时，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朝李镜看去。

真是给了她好大的一个惊喜。

“翎儿，过来坐。”李镜微微抬眸，笑着朝薛子翎伸了伸手。

“翎儿”和“宁儿”

何其相似。

李镜他究竟想干什么？

燕宁收回视线，看向皇后。

皇后摇了摇头，冷冷一笑，吩咐人将薛子翎带出去。

周嬷嬷见皇后是想单独留下太子和燕宁，所以自觉地领着殿内其他人离开。

临走时，薛子翎偷偷看了一眼轮椅上那身着艾绿色芙蓉裙的燕宁，心头震惊之余还留有几分苦涩和嫉妒。

难怪太子不允许除了她以外的女子穿绿衣，难怪进宫前潘良娣要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她。

就在薛子翎万分失落的时候，太子朝她勾唇笑了笑，脸上的温柔缱绻是她从未见过的。

薛子翎面上一红，随即低下了头，小步跟着周嬷嬷离开大殿。

燕宁若是再不明白皇后这是何意，那她这颗脑袋怕是白长了。

“宁儿可看明白了？”皇后开口。

“姑母这是在告诉燕宁，人心易变，让燕宁及时止损，是吗？”燕宁微微歪着头。

李镜指尖稍顿，余光看向上首的那抹绿色。

那一夜发生的事情，李镜瞒得紧。

皇后只知景元帝为了让燕宁及早怀上孩子，用了迷情香，塞了两个禁军到燕宁房里。对于之后的事情一概不知，就连木兰那儿，李镜也使了些手段，逼着她对皇后隐瞒了下来。

所以，李镜近期对燕宁的不管不顾及纳妾在皇后眼中成了李镜抛弃燕宁的证据。

也难怪皇后这般想。

毕竟自那日起，燕宁确实因为那夜的事情及燕缺伤了心神，萎靡颓废了些时日。

“月儿，姑母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不想你被感情所误，伤了心神。”若是知道燕宁进宫后会遭受这些，当初她宁愿舍了这皇后之位也要为她拼上一拼。

只是如今看着燕宁清澈的眼睛里无丝毫情伤的模样，倒是让皇后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难道，她和镜儿还没断，两人私下还有联系？

“宁儿，你和镜儿——”

燕宁忽然轻声一笑，打断了她的猜测，“之前姑母不是说若时机合适，燕宁可以离开，此话可还真？”

皇后怔了一瞬，点了点头，“自然。”

“那姑母就不必忧心燕宁了，至于表哥，”燕宁一脸释怀地看向身侧抬头看向她的李镜。

两个月不见，他什么也没变，似乎这世上多一个燕宁，少一个燕宁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燕宁语气认真干脆，眼中无丝毫留恋，“他没有错，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姑母以为的那样。”

“我们从未有过情，即便是有，也不过是年少不经事时产生的一场误会。如今什么都说开了，也就放下了。”

李镜收回视线，神色不明地垂下了墨睫。

可皇后并不信，“月儿莫要骗姑母，你这两个月是怎么过的，你瞒不过姑母。”

燕宁的视线落在李镜手中的佛珠上。

他指尖乱了节奏。

“姑母，有件事情，表哥怕是没有与您说。”

李镜眸色一震，似乎己经猜到燕宁接下来要说什么。

“宁儿这是何意？”皇后疑惑，眼神来回在两人身上游走。

“除夕前夜，燕宁受了迷情香的影响，在冷宫同陌生男子荒唐了一夜。”

“什么！”

“为什么此事本宫不知？”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可有找过？！真是大胆！放肆！”

……

对于皇后的反应，燕宁并不意外，可接下来她说的话……

“近一个月前，燕宁除了让太医诊治外伤，就没敢让他们给燕宁把过脉。”燕宁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眼神温柔。

李镜忽地勾唇一笑，幽深的眸子瞬间染上一层寒霜。

“月儿，月儿你。”皇后脸色发白。

“燕宁自小是喝着汤药长大的，虽不是大夫，但滑脉，还是认得的。今早陛下身边的太医来过揽华小筑，己经确定过了。”

“不行，这孩子你不能留。”皇后言辞凌厉，握着燕宁的手，满眼都是心疼，“月儿，你怎能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生孩子？你还年轻，你——”

皇后忽然转头看向李镜，心底有了猜测，“李镜，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不要月儿的？！”

李镜冷眸紧盯着燕宁，语气讥讽，“是，脏了，不想要。”

“你放肆！”皇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得身体首哆嗦。

燕宁伸手轻轻拽了下皇后的袖口，似乎并不在意，“姑母，实话跟你说了吧。燕宁对表哥也全无真心，接近表哥不过是为了宁国公，燕宁想让他重回长安军，您懂了吗？”

李镜的嘴角往下压了压。

皇后彻底懵怔了，想了许久才理清了头绪。

可有一点，她不愿意让月儿为了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男人生孩子。

“你可知你有心疾？”皇后声音发着颤，“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趟，你自己的身体，你——”

“这一生，我只能有这一个。”

燕宁忽然开口，似是安慰，似是调侃，“那夜虽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大体轮廓燕宁还是有些印象的。他长得，似乎还不错。”

燕宁莞尔一笑，突然认真起来，“姑母，燕宁偷偷问过了，我身体这个状况，若是没了这一胎，燕宁就再也做不了母亲了。”

“所以，这一生，我只有这一个。”

“至于其他的事情，燕宁无心，也无力去想了。”

燕宁说完，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氛围变得格外沉重。

李镜突然站起身，嘴角勾唇，似乎屋里的人和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浅笑着负手离开。

随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燕宁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

突然有些愧疚。

孩子，母亲利用你了。

以往的相处模式虽然能拉近她和李镜之间的关系，但这种关系只存在于表面，因为彼此不信任，所以一丁点儿的误会，都会成为他们之间关系破裂的导火索。

这不是她要的。

是她走错了路。

既然错了，那就及时转向。

他不是不要欺骗吗？

那这一次，她就剖开所有的伪装，丢掉所有的目的，用他以为的“真心”，换取他的心。

在没得到他的心之前，她不会再提到燕缺，再提到曹家。

没来凤仪宫之前，她还在迟疑，不确定李镜心意如何。

可当她看见那张与她如此相像的脸时，燕宁突然明白了。

这是李镜，大周的太子，他在勾引她……

所以，她才敢这么做。

她推翻了以往的一切，否认了所有，用刺让他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心活络起来，让他痛。

拿孩子为借口，以退为进，让李镜愤怒的同时也告诉了他，燕宁放下了过往。这里面自然有燕缺。

若这一次，他回头了，那她才算是真正地得到了他的一角真心……

有了心，什么都有了。

若他真的断了心思，那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