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谋心

一道凄厉的嘶喊声划破天际冷宫的夜。

巡逻的禁军侍卫见怪不怪地行走在宫道上，并不打算理睬。

冷宫中关押着的都是些犯了宫规的妃嫔罪妇，关久了，神智难免不清，打架斗殴，甚至动手杀人都屡见不鲜。

对于这些，他们早己司空见惯，也犯不上去多管闲事，给自己招不必要的祸端。

所以，都选择视而不见。

冷宫中一座西处漏风的破损偏殿里，燕宁胸口染血，满头大汗地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痛的面色苍白。

摇曳的烛火中，三两个身着太医院服饰的医女踩着吱嘎作响的地板忙忙碌碌。

她们有的在清洗手上的血迹，有的在擦拭地上的血迹，可却没人理睬燕宁。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影蹲在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她所有的光亮，她的耳边响起一个中年男子和医女的对话声。

“人如何了？”

“己服用护心丹，命是保住了，只是心脉受损，有碍寿数。只是那边，我们该如何交代？”

“一个女人而己，他知道如何取舍。”

燕宁想要抬头看清男人的模样，可光线太暗，她除了男人的轮廓，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你们是谁？”燕宁忍着痛开口，声音颤抖虚弱的厉害。

“我们是谁不重要，娘娘只需要知道，我们皆受陛下旨意行事。这一小瓶换一个清净，娘娘也算值了。”一个长相清冷的医女将燕宁从地上扶起来。

继续叮嘱道：“这几日娘娘就安心待在揽华小筑休养，太医院会派专门的太医来为您诊脉。最多一个月，这伤就好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娘娘心里清楚。”

燕宁心中冷冷一笑。

她刚才虽然只瞧见男人离去的背影，可他那身道服，今早她在人群中见过。

他是摘星台的人，是专门为老皇帝炼丹的术士。

至于取心头血作何用处，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过是为了老皇帝的长生梦，拿她的血炼丹罢了。

吃那么多丹药，也不怕把自己毒死。

燕宁捂着胸口，在医女的搀扶下，一步步向揽华小筑走去。

一阵冷风将燕宁的寝衣高高吹起，本就夜寒，加上燕宁失血甚多，她只觉得身体冷地慌，不自觉地靠向身边的医女。

医女似是生了恻隐之心，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燕宁身上。

“方才娘娘若不挣扎，不会伤得这么重。”

燕宁扯了扯干裂发白的唇，抬头迎着凉风苦笑：“你们若不下迷香，明明白白地跟我说清楚，我也不会挣扎。”

医女被噎住了，眼底淡出一抹愧疚。

“不过，你应该也是听命行事，不是吗？”

“娘娘倒是想得通透，刚才您应该听到了，您这伤，寿数有碍。”燕宁对她的态度着实让她有些看不大明白，按照她的年纪来说，她不该这般淡然自若，不该一副看透生死的模样。

还有，在她动手脱燕宁衣服时，她挣扎哭泣的模样，似乎也不太正常。

“你们还会取心头血吗？”

“应该不会，若再有一次——”医女声音一顿，“娘娘只管好好将养就是，以后都是平静的日子。”

皆下来的一段路程，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胸口的疼痛让她走得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可到底还是走到了揽华小筑。

医女离开后不久，窗户就传来响动声。

“别进来。”燕宁闷哼一声，身子有些无力地抵靠在浴桶边缘。

花嫽和紫英不在宫里，殿内伺候的人中了迷香还没有醒过来，她只能自己动手脱下染血的寝衣。

一番操作下，她己经没力气找新的寝衣换上。

屏风外脚步声停下，“本王是来送药的。”

她入宫是他的计划，燕宁不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李镜会不知道。

燕宁摸黑扶着墙，一步步挪向床榻。

“今天的事情，殿下知道多少？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殿下的意思？”

李镜抬步向里屋走去，借着窗户上的点点月色，坐在了她的床榻上，“你不会死。”

“但会疼。”

她声音本就娇柔，一哭起来声音多了些喑哑，格外惹人怜惜。

这倒不是燕宁有意而为之，只是因为太疼了，疼到眼泪不自觉地就往下流，怎么堵都堵不住。

病痛能消磨人的意志，也能让人变得脆弱。燕宁就是这样，所以她不敢生病。

李镜心头一紧，“哭什么哭，起来，上药。”

“臣女没穿寝衣。”

燕宁从锦被中探出脑袋，咬着牙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很疼，很累，很困，实在不想与他纠缠。

但一想着今后要用到他，燕宁只能强打着精神，提前自己的计划。

燕缺曾说过，“一个合格的帝王，不需要会排兵布阵，只要他眼睛够明亮，以伯乐相马之心善用将帅之材，就能够开疆拓土。”

这话用在她身上同样可行。

她不需要自己多么的聪明，只要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利用可利用之人，便可得偿所愿。

而能给她想要的，她最好接近的，最适合的，也就只有大周摄政王李镜了。

上辈子他给她搭了个戏台，唱了一出承欢。

这一世，换她来，就看他入不入戏了。

上位者凉薄，这一次，她不谋情，只谋心。

谋心者，不动心，只要记住这一点，她就永远不会输。

燕宁单手捂着胸口上的锦被，慢慢侵身靠近他，声音娇颤不己，“殿下，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