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哥哥

“不减冰轮满，微增玉漏长。

枯槎容客载，醉过羽人傍。”

燕宁站在窗户前，背对着曹述，抬头仰望着十六的月亮。

前世没有揭露的身世，今朝竟也明了了。

“之前，为什么不说。”燕宁轻轻歪着头，抬手摸向遥不可及的月亮。

曹述端坐在简陋的木桌旁，思忖再三后，缓缓开口：“若非燕缺当日亲口否认你是燕家血脉，我们也探查不到这些，毕竟沈将军和桂将军将你藏得很好。你的身份，我也是前几日才正式确定下来。”

这样的解释，才可以说服拥有两世记忆的燕宁。

“你，受苦了。”曹述看向燕宁纤瘦的背影，藏在袖中的手因紧张攥的指节发白。

“哥哥。”燕宁声音轻而生涩。

曹述瞳孔巨震，幽深冰冷的眸子似有暗流滚动。

燕宁从未想到，原来，这个世界上她还有亲人，还有人念着她。

曹家的事情，燕宁并不陌生，自然清楚曹国舅对原配发妻的感情。

燕宁从未接触过曹家，唯一有印象的，就只有一个曹茉儿和眼前没说过几句话的曹述。

若是之前，她想，她是欣喜的。

可对于刚经历过丧母的燕宁来说，这些欣喜还不足以让她沉寂起来的心涌起太多的波澜。

所以她没有回头。

除了畏惧接受那突如其来的亲情外，她更多是怕让他们失望。

她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期待归来的曹家女儿对他们并无多少情感。

所以，她克制着内心的抗拒，提前唤了那句‘哥哥’。

从前，她只称呼燕缺为‘兄长’，从未叫过‘哥哥’。

也正是如此，现在她才可以这般容易地对着与她流淌着同样血脉的男子叫声，哥哥。

“妹妹。”曹述略有蹩脚地启唇。

是小心，也在试探。

“我与父亲商议过，待此次风波过去，便亲自接你回曹家认亲归宗。至于燕家那边，皇后娘娘会亲自出面，求得陛下分断。“

燕宁深深叹了口气，有自嘲，也有无奈。

“那接下来的一切，就拜托了。”燕宁微微侧头，终是没有转身。

曹述懂燕宁，没有久待。

但临走时，还是留了一句话：“曹家对你没有养育之恩，有些事情不怨你。若你愿意，等出来后就去明月山庄住些日子，散散心。那里是母——”

“那里环境很好，没人打扰。”

明月山庄，是杨氏的陪嫁，也是她留给曹月的嫁妆。

只是，曹述没有提起杨氏，只因‘母亲’两个字对于现在的燕宁来说，太痛。

曹述走后，燕宁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了桌上那杯饮了一半的温茶。

不得不说，因为曹家的照顾，她在狱中并没有过得很糟。

吃穿用度，就连洗漱热水这些小事都被人安排的妥妥当当。

一想到方才曹述那句没有说出口的‘母亲’二字，燕宁除了心痛外，还有些许的心酸。

曹述，确实是一个见微知心的好大哥。

和他，一样……

今夜，除了凤仪宫灯火通明外，翼王府书房中的那个人，也孤夜难眠。

翼王府书房外，潘侧妃端着虫草山药牛髓汤被德荣拦在了门外。

“娘娘，王爷吩咐了，今儿个谁也不见。”德荣态度恭敬。

“这都过了亥时了，王爷他，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潘霜见看着书房内的亮光，面露关切。

德荣轻叹一声，也不敢多说，只是上前接过托盘，低声劝道：“不过朝中琐事罢了，这汤，老奴就先替王爷受着，待王爷处理完公务，自会替娘娘奉上。如今，夜己深了，娘娘还是回去吧，若伤了贵体，王爷又要心疼了。”

听德荣如此说，潘霜见心倒是安了不少，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回去的路上。

“唤云，你去门房打听一下，今日王爷都见了谁。”潘霜见声音微顿，“孟亭薇最近可还缠着王爷？”

唤云想了想，摇头道：“孟侍妃这几天几乎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曾出来，没见着她去王爷。”

潘霜见眼底闪过一丝暗芒，笑而不语。

书房内。

翼王端坐在黄花梨木书桌前，神色晦暗地盯着桌前展开许久的丹青，指尖捻着佛珠的速度忽快忽慢，让人寻不到什么规律。

“该拿你怎么办呢？真真是想杀，也杀不得。”

翼王一声轻笑后，躺靠在椅背上，大手一扬，烛火翻滚，燃烧着他眼前的画卷，朝着屋外喊道：“德荣，灭火。”

说罢，起身拂袖，大步跨出书房。

德荣见着逐渐大起来的火焰，连忙招呼手下抬水灭火。

院中，有风从黑暗中现身。

“主子，事情都安排好了，明天一早，燕宁就会被放出来。”

“若无母后这一推手，事情可没这么快解决。”翼王目色微沉。

他的这位母后到现在还糊涂着，总觉得自己云英未嫁，事事以曹家为先。

有这样的一位母亲，等他事成后，怎么放心让曹家独大？！

他不难猜出来，燕宁一旦认祖归宗后，母后下一步的想法。

可他怎么可能放心让下一位大周皇后也姓曹呢？

老天还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别的曹姓女子倒也罢了，可她是杨氏的女儿。

翼王略有烦躁地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