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青梅酒

送走纪淑慧后，天也逐渐暗了下来。

没有了客套的恭维，一桌家宴，三两青梅酒，才最对燕家的胃。

“母亲，这是当年出征前酿的，滋味如何？”

“你的手艺，自然是好。”老夫人转头看向为她布菜的燕宁，嘴角的笑一首没有下去，“今年，人总是团圆了。”

燕缺拿起酒盏又为老夫人添了一杯，抬头间，正巧对上燕宁略有醉意的凤眸，轻轻别过了视线。

燕宁笑而不语，转身看了紫英一眼。

紫英会意，将提前准备好的寿礼呈了上来。

“这是？”老夫人面露震惊地轻轻抚着上面精致的纹路，“这可是凤鸟衔环铜香炉？”

燕宁点了点头，“兄长送了母亲青梅酒祝寿，宁宁送的虽是俗物，但心意绝不比兄长逊半分。母亲素来喜爱制香，这鼎香炉可还看得上眼？”

看着燕宁一脸娇俏的模样，老夫人心底一阵暖意。

不愧是自小疼爱着长大的珍宝。

“只要是宁宁给娘的，娘都喜欢。”老夫人一脸爱怜地将燕宁的手握在掌心，心下一阵感动。

燕缺久在边疆，虽报以马革裹尸之志，日夜与寒霜为伍，但这一幕还是狠狠触动了他紧绷的心弦。

他渐渐发现，不知从什么开始，燕宁似乎很容易让自己的情绪产生波动。

跟在老夫人跟前的张嬷嬷适时将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和田玉盒，笑道：“老夫人和小姐果真是心有灵犀。”

“母亲？”燕宁有些疑惑地接过张嬷嬷手中的玉盒。

老夫人慈爱看向燕宁，“打开瞧瞧。”

燕宁转头看向笑而不语的张嬷嬷，似撒娇地朝张嬷嬷眨了眨眼睛。

张嬷嬷与老夫人对视一眼，这才笑着开口：“这盒子里的香膏是老夫人研究了三年才制作出来的，老夫人知道小姐不爱香粉却喜欢芙蓉，所以便托了母家关系从太医院院正符老那儿寻来了紫灵霜的方子，花费了不少精力为小姐制作而成，取名，‘一世安宁’。”

“原本这方子和香膏是为你留做嫁妆的，只是这配方实在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总归，不晚。”说着，老夫人亲自为燕宁将玉盒打开。

一股清新幽冷的芙蓉香飘荡在空气中，似有似无，似浓似淡，醉人心脾的同时让人心旷神怡。

“一世安宁。”燕宁轻轻捧着手中的玉盒，甚是喜爱。

“紫灵霜是宫廷贵妃娘娘都求而不得的宝贝，若非符老曾欠过老夫人娘家的大恩，这方子万万是得不到的。紫灵霜除了焕颜去疤的功效，还能延长青春，用后可使肌肤吹弹可破，增加光泽。”张嬷嬷说得虽有些夸张，但燕宁却信。

因为前世，燕缺和翼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往自己跟前送。

只是那时的自己并不在意容貌，所以这些东西也落得个在角落里积灰的结局。

可眼前的‘一世安宁’寄托了母亲对她的期许与疼爱，她甚是喜欢。

燕宁忍住心头的酸涩，眼眶微红地扑进了老夫人怀里。

就在此时，一声“砰”在院外响起。

一朵朵绚丽多彩的烟花点燃了寂静的夜空。

“是烟花！”燕宁站起身子，眸光泛着光看向燕缺。

“可喜欢？”燕缺清润的眉眼间带着丝宠溺。

老夫人眉开眼笑地看着两个孩子的无声互动，心满意足地端起身前的酒杯。

今日的青梅酒，果然香甜。

晚饭后，老夫人回了菡萏院。

燕宁跟在燕缺身后，一边走，一边看着脚下的影子。

清冷月色和微凉晚风，消不了几杯青梅酒带给燕宁的朦胧醉意。

燕缺手中提着灯笼，步态缓缓。

紫英和西书有眼力见儿地走在两人的身后，逐渐拉开了距离。

“阿衍。”许是多饮了几杯，燕宁的娇软的嗓音中多了丝喑哑。

燕缺停住脚步，余光看向被燕宁拽住的袖口。

“抱抱我，好不好？”

燕缺呼吸一窒，还不等他反应，他的腰间就多了一双手臂。

宽袖滑落，如藕般细腻的手臂在月光下白的凉人。

燕缺急忙移开视线，刻意忽视着身后的娇软。

“宁宁，你醉了。”燕缺声音沙哑，声音比平时还要温和。

燕宁摇了摇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还好，你没有说不成体统。”

燕缺轻叹一声，无奈地转过身来，轻轻扶着她削弱的肩膀，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此时的燕宁云鬓轻散，娇皙的脸上因醉酒染上了一抹红晕，娇俏的弯月眉下一双凤眸半噙秋水，满目情深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抱抱我，好不好？”红润的唇瓣轻轻开合。

燕缺眼眸暗了暗，用指腹轻轻抚平她微皱的眉宇。

“好不好？”燕宁眼尾坠下一滴泪。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石径路上多了一声叹息。

燕缺轻轻扣着燕宁的后颈，将她按在了怀里。

久违的拥抱让燕宁的思绪错乱，重生以来燕缺的疏离所带给她的委屈似乎在这一刻爆发。

从最开始的小声啜泣，到最后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燕宁像个孩子一样将脸埋在燕缺的胸口。

燕缺不知所措地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心也跟着她的每一声哭泣一上一下。

他知道燕宁的委屈和难过来自于谁，可如今的燕缺没办法给她任何回应。

朝堂的波诡云谲，箭毒的反复无常还有那个躲在他身体的另一个自己……

燕缺抬头看向头顶的下弦月，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