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燕小姐

宁国公府老夫人生辰宴这日，宾客云集。

即使燕缺现在的名声早己不如从前，但碍着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众人不敢轻易得罪，皆携重礼登门拜贺。

燕宁作为宁国公府的主母，即便再不喜虚与委蛇，还是不得不端着礼数去与那些心怀不轨，试图打探燕缺身体状况之人周旋。

荷花池畔，燕宁刚寻得空闲在栈桥的中心亭休息片刻，沈清姿便寻了过来。

沈清姿的父亲是长安军的将领之一，官拜三品虎威将军，是燕缺的长辈，也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在军中颇有威信。

池水漾漾，沈清姿一袭素纱杏花裙迎风而来，身形婀娜，裙角翩翩犹如初入凡尘的仙子，清纯而绝尘。

她虽薄纱遮面，但那一双满含秋水的凤眸却难掩女子那如秋月皎洁美丽的容颜。

这，就是前世中曾与阿衍定下婚约的女子？

燕宁看着逐渐向她走近的女子，微微出神。

她在住进越人山庄之前，曾在摄政王府住过小半个月。不经意间，曾在打扫花厅的婢子口中得知，若非自己的出现和经历，燕缺原本是要与沈清姿定亲的。

也正是听见了那些婢子的谈话，她才会抗拒燕缺的亲近与关心。

尤其是她在梦魇之时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后，燕缺跪在她的床前，抱着她孱弱发抖的身体说要娶她的时候。

她不想要怜悯，不需要燕缺为了自己委曲求全，放弃本属于他的美满姻缘。

若非那夜他中了秽药，燕宁或许不会接受他的刻意靠近……

思及此，燕宁眼尾淡出一滴泪珠。

“燕小姐，安好。”一道清冷温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燕宁的思绪。

沈清姿目光落在燕宁身上。

闺阁时，她就曾在父亲和叔伯口中听过燕宁的名字，后来在诗会茶会中，也听过京中公子提过宁国公府的小姐。

有人说，她柔心弱骨，是一个见不得风的病秧子。

也有人说，她性情怯懦，是一个上不得台面，只能畏缩在长辈羽翼下的小家碧玉。

虽众说纷纭，但有一点，是所有人的共识。

那就是，燕宁是燕缺从小宠到大的，是他除母亲之外最为在意之人。

三年前，燕缺出征前曾在上元节偷偷带着燕宁去看花灯。只因燕宁被吃醉酒的浪荡子调戏了几句，燕缺便一改往日温润的脾性，隔天在巷子口打碎了那出言不逊男子的一口银牙，断了他一条腿。

也正是这件事，让所有人如梦惊醒。

慈不掌兵，燕缺，并非只会舞文弄墨的谦谦公子，他更是将来统领二十万长安军的少帅。

燕宁今日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芙蓉纱裙，样式虽简，但对襟上点缀的星点珍珠突显了雅致清旖。燕宁虽无风华绝代的明艳容貌，但五官清秀婉约，那比寻常世家小姐还要娇皙的皮肤在微光下透着丝丝粉色，如琬似花。

举止颦笑间，隐隐透着一股入骨的温柔，让人挪不开眼。

没有一眼惊艳的容貌，但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即使是身为女子的沈清姿也不得不承认，燕宁，很美，不局限于容貌的美。

沈清姿的视线久久未从燕宁的身上移开，这让燕宁在愧疚之外多了分不自在。

“沈小姐，安好。”燕宁微微垂眸，向沈清姿回了礼。

沈清姿浅笑，两人不约而同地并肩站在亭中的凭栏处，抬眼看向满池荷花。

“此次单独见燕小姐，是来道谢的。若非那罐生肌膏，我这脸怕是要留下疤痕。”沈清姿话中尽是感谢之言，但眉宇间却隐隐多了丝落寞。

燕宁轻叹一息，缓缓道：“沈将军年少时便陪着老国公征战西方，袍泽之情历经生死，这区区生肌膏，实在不足挂齿。”

浅浅几言，亭中再次安静了下来。

今日前来的管家女眷有称呼她为‘燕夫人’的，也有‘少夫人’的，唯独沈清姿称她为‘燕小姐’。

燕宁没有计较，毕竟，对于经过前世一生的燕宁来说，现下的她对沈清姿的感情着实有些复杂。虽说做决定的是燕缺，但不可否认的是，燕缺与沈清姿之间确实存在着某些她不曾了解的过去。

她对她是有愧的，因为潜意识中，她总觉得是自己抢走了原本要成为沈清姿夫婿的燕缺。

当然，除了愧疚，还有羡慕。

羡慕沈清姿的白璧无瑕，更羡慕她可以在数个日夜里，光明正大地陪伴着燕缺。

前世，燕宁是计较的，因为太羡慕，甚至有些嫉妒。

燕宁忍不住在想，前世她大概是死在了与燕缺成婚的前一夜。

她不知道，没有了她的那个前世，燕缺有没有与沈清姿在一起。

她想，应该是在一处了。

因为越人山庄的那三年里，她不曾听说过沈清结亲的消息。

或许，她一首在等着燕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