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等雨停

2023年11月22日 星期三 小雪

林昭昭在储物柜发现陆沉舟塞的银杏叶标本，叶脉里夹着张美术集训班的缴费单。墨迹被雨水晕开，"学费"二字下面是刺眼的"18000"。教导主任的扩音器在走廊炸响时，她正往书包里塞妈妈用旧毛衣改的手套。

"陆沉舟！"主任举着保温杯冲过来，"你妈妈要追加奖学金！"

粉笔"啪嗒"摔在地上，林昭昭看见陆沉舟攥紧校服下摆。男生耳尖泛着不正常的红，突然转身跑出教室。她跟着追到消防通道，听见他压抑的哽咽："我不要她的钱上大学。"

器材室的暖气片发出"咕噜"声。林昭昭递过手套，发现他虎口处的创可贴换成了史努比款。窗外的银杏叶己落光，枝桠在雪中显得格外嶙峋。男生突然把缴费单塞进她手心："放学后老地方见。"

医院住院部

消毒水味混着走廊尽头的泡面香。林父正在看陆沉舟送的《海贼王》漫画，插着留置针的手笑得首抖。陆沉舟蹲在地上修坏了的血压计，工具箱里散落着银杏叶书签。

"手术费..."林昭昭递过螺丝刀，看见他校服第三颗纽扣用红线缝着。男生突然从校服内袋掏出皱巴巴的兼职合同："工地搬砖，日结两百。"

缴费单上的公章在日光灯下泛着油光，林昭昭突然塞进他工具箱："还差五千。"陆沉舟的手顿了顿，从裤兜掏出美术大赛的金奖证书："卖了能换钱。"

教学楼天台

雪粒打在脸上生疼。陆沉舟正用冻僵的手指在雪地上画素描，画纸边角卷着毛边。林昭昭摸出兜里的热可可，杯壁内侧刻着极小的"昭"字。男生突然把画纸揉成球："我妈说要送我去意大利。"

雪花落在他睫毛上，林昭昭看见他瞳孔里的冰碴。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陆沉舟突然拽着她躲进楼梯间："昭昭，我害怕。"

工地临时工棚

电焊的弧光在雨夜闪烁。林昭昭跟着陆沉舟穿过泥泞的工地，看见他校服裤脚沾满水泥。临时工棚漏着雨，他蹲在地上吃冷掉的馒头，饭盒里的咸菜泛着油光。

"明天去画室当裸模。"陆沉舟突然开口，馒头渣掉在画纸上，"时薪一百。"

林昭昭摸着他开裂的手掌，突然想起上周在医院看见他妈妈送的貂皮大衣。男生的羽绒服袖口磨出了毛边，银杏刺绣被雨水洗得发白。教导主任举着保温杯突然冲进来，扩音器的电流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陆沉舟！"主任的声音混着雨声，"你妈妈要见你！"

男生突然把馒头摔进泥坑，红色银杏叶在污水里漂浮。林昭昭跟着他跑到废弃水塔，看见他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美院录取通知书，边角己经磨得起毛。

"我会自己赚学费。"陆沉舟的声音混着雨水敲打铁皮的声响，"昭昭，等雨停了..."

他的话被惊雷打断。林昭昭看见闪电划过天际，照亮水塔外的银杏枯枝。男生突然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羽绒服口袋，指尖触到冰凉的银杏叶标本。

圣诞夜

教室被彩灯装点得暖融融的。陈雨桐往林昭昭课桌塞了包姜糖："陆沉舟买的，说是驱寒。"包装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银杏圣诞树。

林昭昭抬头，看见陆沉舟正站在讲台上挂铃铛。他的校服里露出半截灰色毛衣，袖口的银杏刺绣己经被磨平。教导主任突然推门进来，保温杯里的枸杞晃出涟漪。

"陆沉舟！"主任举着机票，"你妈妈订了去意大利的头等舱！"

男生接机票时，林昭昭看见他虎口的创可贴换成了新的。机票上的银杏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光泽，和银行卡上的浮雕一模一样。教导主任转身离开时，陆沉舟悄悄塞给她张纸条："老地方见。"

银杏林

积雪压弯了枝头。陆沉舟正蹲在雪地里堆雪人，围巾是林昭昭去年织错的姜黄色。林昭昭摸出兜里的录取通知书，发现他在"绘画系"三个字旁画了只牵手的小人。

"其实我妈妈..."陆沉舟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冻疮，"她说等雨停了，要带我去看威尼斯的银杏。"

林昭昭靠在他肩头，听见远处教堂的钟声。月光透过云层时，她看见雪人胸口别着的银杏叶发卡，和陆沉舟妈妈耳坠上的一模一样。

2024年1月1日 星期一 元旦

林昭昭在储物柜发现盒银杏姜糖，每颗都裹着糖霜。她摸着盒盖内侧的刻痕，突然想起陆沉舟说过要带她去看火山。

窗外的雪己经停了，阳光在积水上折射出彩虹。经过操场时，她看见教导主任举着扩音器在篮球架下奔跑："陆沉舟！别往冰面刻字！"

男生正蹲在护城河旁，校服后襟沾着泥土。林昭昭走过去，发现他在冰面刻的不是字，而是两只牵着手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等雨停"。

"冷吗？"陆沉舟跳起来，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羽绒服口袋。林昭昭摇头，指尖触到他口袋里的银杏叶标本，叶脉里的刻痕己经被体温焐平。

远处传来新年的鞭炮声，林昭昭看见冰层下的鲫鱼摆尾游向更深的水域。陆沉舟突然指着天际："看！彩虹。"

七彩光晕横跨操场，将银杏叶标本映得透亮。林昭昭握紧他的手，听见他轻声说："等所有雨都停了，我们就出发吧。"

春风掠过河岸，将银杏叶标本吹进粼粼波光。林昭昭知道，这场等待终将迎来晴天，就像他们终于说出口的那句"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