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等花开

2023年3月12日 星期日 多云转晴

林昭昭在储物柜发现陆沉舟塞的银杏书签，叶脉里刻着极小的"昭"字。她摸着书签边缘的毛边，突然想起上周他说要参加全国美术竞赛。教导主任的扩音器在走廊炸响，她赶紧把书签塞进铅笔盒。

"陆沉舟！"主任举着保温杯冲过来，"你妈妈回国了！"

粉笔"啪嗒"掉在地上，林昭昭看见陆沉舟攥紧校服下摆。男生耳尖泛着不正常的红，突然转身跑出教室。她跟着追到楼梯间，听见他压抑的哽咽："我不想见她。"

林昭昭递过纸巾，发现他虎口处的创可贴又渗出血迹。窗外的银杏枝头缀满嫩芽，像极了陆沉舟毛衣上的刺绣。男生突然把她的手按在冰凉的栏杆上："明天陪我去护城河放纸船吧。"

医院缴费处

电子屏上的数字跳得人心慌。林昭昭攥着银行卡，听见陆沉舟在身后深呼吸。缴费单上的金额让她头晕，妈妈正蹲在走廊啃冷馒头，指甲缝里的泥土洗不掉。

"用我的吧。"陆沉舟掏出另一张银行卡，边缘还带着体温，"卖画赚的。"

林昭昭摇头，指尖触到他袖口的银杏刺绣。突然听见争吵声，教导主任举着保温杯冲过来："陆沉舟！你妈妈捐了二十万！"

男生的银行卡"哐当"掉在地上，林昭昭看见他瞳孔里的冰碴。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陆沉舟突然拽着她冲进安全通道："昭昭，我害怕。"

护城河旁

纸船在冰面裂缝里打转，船身歪歪扭扭写着"舟"和"昭"。陆沉舟蹲在岸边往水里扔银杏蜜饯，糖霜融化成金色的涟漪。林昭昭摸出他书包里的参赛作品，是幅未完成的《银杏树下》。

"本来想画我们。"陆沉舟的声音混着冰面开裂的脆响，"但总画不好你的眼睛。"

林昭昭把画纸铺在膝盖上，用红笔添了两笔。阳光穿透云层时，画面里的女孩眼睛里有了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银杏叶。陆沉舟突然握住她的手："明天和我去见我妈妈吧。"

甜品店后厨

烤箱的热气烘得人脸发烫。陆沉舟的妈妈穿着雪白的围裙，正往模具里挤银杏形状的曲奇。林昭昭看着她耳垂上的银杏耳钉，突然想起陆沉舟毛衣袖口的针脚。

"舟舟小时候最爱吃这个。"女人把曲奇推过来，指尖沾着金黄的蛋液，"他说银杏叶像小扇子，能扇走所有不开心。"

陆沉舟突然站起来，椅子在瓷砖上划出刺耳声响。林昭昭跟着他跑到后巷，看见他蹲在垃圾桶旁发抖。男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说，她是不是想用这些来赎罪？"

林昭昭摸着他冰凉的手指，突然想起去年冬天他说要带她看海。巷口的樱花树正在飘落花瓣，她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糖霜，和医院缴费单上的数字一样刺眼。

清明假期

菜市场飘着艾草青团的香气。林昭昭帮妈妈摆摊时，看见陆沉舟蹲在对面摊位挑春笋。他的羽绒服换成了浅灰卫衣，帽子上别着银杏叶发卡。

"要买哪种？"她走过去，发现他手指冻得通红。陆沉舟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保温杯："银耳雪梨羹，润喉。"杯壁内侧刻着极小的"昭"字，"明天陪我去扫墓吧。"

电动车在石子路上颠簸，林昭昭贴着他的后背，听见他哼着走调的《我会等》。经过公墓时，陆沉舟突然刹车："我爸爸喜欢银杏。"

墓碑前的泥土里埋着颗银杏果，陆沉舟用冻僵的手指挖出来："他走的那天，银杏叶刚铺满院子。"林昭昭摸出兜里的缴费单，突然塞进他手心："手术费凑齐了。"

男生攥着缴费单，突然把她的手按在墓碑冰凉的大理石上："昭昭，我好像不那么恨她了。"

樱花飘落时，林昭昭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白色花瓣，像极了银杏蜜饯的糖霜。远处传来清明时节的鞭炮声，她摸到他卫衣口袋里的银杏叶标本，叶脉里的刻痕己经被体温焐平。

美术决赛

展厅里飘着松节油的气味。陆沉舟站在《银杏树下》前发呆，画框玻璃映出他泛红的眼尾。林昭昭摸着画上女孩眼睛里的光斑，突然发现那是用银杏蜜饯的糖霜画的。

"舟舟？"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沉舟浑身僵硬，林昭昭看见他妈妈提着银杏图案的礼盒站在不远处。女人的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和陆沉舟别在画框上的银杏发卡一模一样。

"这是..."陆沉舟的声音在发抖。

"你爸爸走后，我总在银杏树下想你们。"女人递过礼盒，"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糖炒银杏。"

林昭昭悄悄后退，看见陆沉舟攥紧礼盒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展厅外的樱花正簌簌飘落，她听见男生瓮声瓮气地说："昭昭，我们该给爸爸扫墓了。"

2023年4月5日 星期三 清明

林昭昭在储物柜发现盒银杏曲奇，每块都裹着糖霜。她摸着盒底的刻痕，突然想起陆沉舟说要带她去看海。

窗外的樱花己经谢了，银杏叶正舒展成扇形。经过操场时，她看见教导主任举着扩音器在篮球架下奔跑："陆沉舟！别往冰面刻字！"

男生正蹲在护城河旁，校服后襟沾着泥土。林昭昭走过去，发现他在冰面刻的不是字，而是三只手牵手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等花开"。

"冷吗？"陆沉舟跳起来，把她的手塞进自己卫衣口袋。林昭昭摇头，指尖触到他口袋里的银杏叶标本，叶脉里的刻痕己经被体温焐热。

远处传来清明的雨声，林昭昭看见冰层下的鲫鱼摆尾游向更深的水域。陆沉舟突然指着河岸："看！银杏开花了。"

阳光下，淡绿色的小花缀满枝头，微风拂过时簌簌飘落。林昭昭握紧他的手，听见他轻声说："等所有花开了，我们去看海吧。"

雨滴打在河面，将银杏花卷入粼粼波光。林昭昭知道，这个春天会绽放所有等待，就像他们终于说出口的那句"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