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等春归

2023年2月14日 星期二 多云转晴

林昭昭在储物柜发现陆沉舟塞的保温杯，杯壁还残留着温度。掀开盖子，枸杞红枣茶的甜香混着银杏蜜饯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摸出杯底压着的纸条，是陆沉舟左撇子写的歪扭字迹："下午西点，器材室见。"

教导主任的训话声从走廊传来，林昭昭把纸条塞进校服口袋。数学试卷上的红叉像荆棘般刺眼，她低头啃着冷掉的馒头，忽然听见陈雨桐咋咋呼呼的声音："昭昭你看！陆沉舟又在篮球场刻东西！"

篮球架下围了一圈人，陆沉舟正蹲着用钥匙刮冰面。教导主任的扩音器在远处炸响，他充耳不闻，首到林昭昭挤到前排，才发现冰面上刻着歪歪扭扭的课程表。

"周三下午没课。"陆沉舟突然抬头，鼻尖冻得通红，"陪我去趟医院？"

林昭昭攥紧书包带，想起昨天妈妈偷偷卖血的事。她看着陆沉舟羽绒服上沾着的冰碴，突然发现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是用红线缝的，和自己毛衣袖口的针脚一模一样。

医院住院部

消毒水味混着走廊尽头的饭香。陆沉舟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里面是他凌晨五点熬的南瓜粥。林父闭着眼咳嗽，手背的淤青像熟透的蓝莓。

"粥要趁热喝。"陆沉舟的声音放得很轻，"昭昭，我去买瓶水。"

林昭昭跟着他走到自动贩卖机前，看见他掏出皱巴巴的钞票。硬币掉进铁盒的声响里，她突然开口："你妈妈..."

"她在国外开甜品店。"陆沉舟按下"橙汁"按钮，"上个月寄了银杏蜜饯，说要给未来儿媳妇。"

易拉罐"啵"的开启声中，林昭昭看见他耳尖泛红。电梯门突然打开，教导主任举着保温杯冲出来："陆沉舟！你妈妈给校长捐了十万！"

男生手里的橙汁"啪嗒"掉在地上，顺着瓷砖缝流成金黄的河。林昭昭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我不需要她的施舍。"

放学后

器材室的暖气片发出"咕噜"声。陆沉舟正在修坏了的投影仪，工具箱里散落着银杏叶标本。林昭昭蹲下来帮他递螺丝刀，看见他虎口处贴着创可贴。

"其实你妈妈..."

"她抛下我和爸爸的时候，我才七岁。"陆沉舟突然打断她，螺丝刀在金属外壳划出刺耳的声响，"现在想用钱买亲情？"

林昭昭摸出兜里的缴费单，突然塞进他工具箱："明天要交手术费。"她转身要走，却被陆沉舟拽住手腕。男生从校服内袋掏出张银行卡，边缘还带着体温："密码是你生日。"

"这是..."

"我卖画赚的。"陆沉舟的手指在裤袋里绞动，"教导主任说我有美术天赋，推荐我参加省赛。"

林昭昭看着银行卡上的银杏浮雕，突然想起他总是偷偷在课本画素描。月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她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木屑，像未融的雪。

周末清晨

菜市场飘着萝卜和生姜的气味。林昭昭帮妈妈摆摊时，看见陆沉舟蹲在对面摊位挑鲫鱼。他的羽绒服帽子上别着银杏叶胸针，手里攥着皱巴巴的菜谱。

"要买哪种？"她走过去，发现他手指冻得通红。陆沉舟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保温杯："红枣枸杞茶，暖手。"杯壁内侧刻着极小的"昭"字，"手术费的事，我会想办法。"

电动车在结冰的路上颠簸，林昭昭贴着他的后背，听见他哼着走调的《认真的雪》。经过护城河时，陆沉舟突然刹车："看！"

冰层下有条鲫鱼逆着水流游动，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银光。陆沉舟从兜里掏出银杏蜜饯，糖霜落在冰面上，像撒了满地的星星。

"等春天来了..."他突然开口，"我带你去护城河钓鱼吧。"

林昭昭把脸埋进他围巾里，闻到雪松混着颜料的味道。远处传来鞭炮声，她看见河岸的柳树梢泛起浅黄，像极了陆沉舟毛衣上的银杏刺绣。

元宵节

教室被灯笼装点得暖融融的。陈雨桐往林昭昭课桌塞了包汤圆："陆沉舟买的，黑芝麻馅。"包装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银杏灯笼。

林昭昭抬头，看见陆沉舟正站在讲台上挂灯谜。他的校服里露出半截姜黄色毛衣，袖口的银杏针脚己经被磨得发白。教导主任突然推门进来，灯笼穗子"哗啦"扫过他的保温杯。

"陆沉舟！"主任举着奖状，"省美术大赛一等奖！"

男生接奖状时，林昭昭看见他虎口的创可贴换成了新的。奖状边缘印着银杏纹路，和银行卡上的浮雕一模一样。教导主任转身离开时，陆沉舟悄悄塞给她张纸条："放学别走。"

器材室

投影仪的光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光斑。陆沉舟展开获奖作品，是幅《护城河的春天》。冰层下的鲫鱼正在顶破薄冰，岸边的银杏枝头泛着嫩芽。

"本来想画你。"他的声音有些发哑，"但总画不好眼睛。"

林昭昭摸着画纸上的笔触，突然发现冰层里藏着极小的"舟"字。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她看见陆沉舟耳垂上的银杏耳钉，和妈妈当年送她的胸针如出一辙。

"其实我妈妈..."陆沉舟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汗，"她说等春天来，要亲自教我做银杏蜜饯。"

林昭昭靠在他肩头，听见窗外的雪正在融化。远处传来元宵灯谜的喧闹声，她摸到他羽绒服口袋里的银杏叶标本，叶脉里刻着极小的"昭"字。

2023年3月1日 星期三 惊蛰

林昭昭在储物柜发现盒银杏汤圆，每颗都裹着晶莹的糖霜。她摸着糖纸内侧的刻痕，突然想起陆沉舟说过要带她去看海。

窗外的雪己经化尽，柳枝抽出鹅黄的嫩芽。经过操场时，她看见教导主任举着扩音器在篮球架下奔跑："陆沉舟！别往冰面刻字！"

男生正蹲在护城河旁，校服后襟沾着泥土。林昭昭走过去，发现他在冰面刻的不是字，而是两只牵着手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等春归"。

"冷吗？"陆沉舟跳起来，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羽绒服口袋。林昭昭摇头，指尖触到他口袋里的银杏叶标本，叶脉里的刻痕己经被体温焐热。

远处传来惊蛰的雷声，林昭昭看见冰层下的鲫鱼摆尾游向春天。陆沉舟突然指着河面："看！冰裂了。"

阳光下，裂缝像银线般蔓延，冰层下的流水声渐渐清晰。林昭昭握紧他的手，听见他轻声说："等冰层全化了，我们去放纸船吧。"

春风掠过河岸，将银杏叶标本吹进粼粼波光。林昭昭知道，这个春天会融化所有坚冰，就像他们终于说出口的那句"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