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解刨手术！

谌珂语的意识在幽蓝的深海中浮沉。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她听见了液体滴落的声响，像是堡垒山雪水融化的节奏。睫毛上的冰晶被暖风蒸成雾气，天蓝色瞳孔在呼吸面罩下艰难聚焦——医疗舱的弧形穹顶流淌着淡金色数据流，龚氏重工集团福利部的青鸟徽记悬浮在头顶，羽翼边缘闪烁着警告红光。

“心率过速，注射镇静剂。”

合成女声带着手术刀般的精确。

她试图抬手扯掉静脉输液管，却发现西肢被纳米拘束带锁死在医疗床上。左肋的贯穿伤在镇痛泵作用下化作钝痛，像有把生锈的锯子来回切割内脏。记忆碎片在视网膜上闪回：裘殇的丝线撕开防弹玻璃、刘续熙的霰弹枪管炸成赤红、圣物核心在怀中的诡异脉动……最后定格在李蝶衣被枝条贯穿胸腔的画面，血珠溅在拍卖行的鎏金地砖上，凝成梅花图案。

隔壁床位的监测仪突然尖啸。谌珂语侧过头，透过防弹玻璃看见李蝶衣的黑红制服浸在血泊里，三名机械医师正用激光焊枪修补她碎裂的肋骨。地方分局副局长的铭牌歪斜地挂在床头，金属边缘反射着病房外巡逻狼犬的探照灯——那些六足机械兽的复眼纹路，与裘殇操控的丝线蠹虫如出一辙。

“醒了就别乱动。”沙哑的嗓音从墙角阴影传来。

刘续熙瘫坐在轮椅上，半张脸裹着渗血的生物凝胶绷带，的烧伤皮肤泛着焦糖色。他指尖夹着根未点燃的香烟，烟丝被捏碎撒在膝头，仿佛这样就能骗过医疗中心的禁烟系统。

“那红眼睛的抢功倒快……圣物残骸凌晨就被漆黑秩序的飞艇接走了。”

谌珂语的喉管因插管灼痛，只能用指尖敲击床沿发出电码：-.-......-.--..（谌蔚）

刘续熙的独眼眯成缝。“你舅舅今早带人闯过封锁线，现在正跟外面的治安局官员扯皮。”

他转动轮椅靠近医疗舱，袖口滑出的匕首悄无声息割断纳米拘束带，“裘殇留了句话——‘回去了记得看天气预报’。”

窗外的探照灯骤然扫过。谌珂语瞥见自己的倒影：黑色长发散乱如战后的蛛网，龚氏重工集团的病号服领口下，锁骨处的植入体闪烁着诡谲蓝光。这是母亲在她十八岁生日时亲手安装的定位器，此刻却像只窥视的眼球。

警报声撕裂死寂。

走廊传来装甲靴踏过石板的轰鸣，十二名祎地边防军冲入病房，枪口纹着徐飞昂中将的精锐部队“血鹰旅”的飞鹰徽记。带队军官的装甲面具下传出电子变声器的嗡鸣：“奉祎地长城守备司令部命令，待情况稳定后转移重要证人至祎都市总部。”

刘续熙的轮椅猛地横挡在医疗床前，霰弹枪管从毛毯下滑出：“边防军的手什么时候能伸进秩序局地盘了？”

“现在。”

军官的瞳孔在夜视镜后收缩成针尖。某种高频噪音突然充斥病房，谌珂语感觉颅骨内的脑浆开始沸腾——是龚氏重工集团的神经干扰器，那帮工程师最喜欢在谈判桌上用的把戏。

剧痛中，她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右手摸向腰侧。本该存放“家伙事”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有手术缝合线的触感提醒着那场恶战的代价。记忆如雪崩般倾泻：裘殇的丝线穿透李蝶衣胸口时，圣物核心突然释放的荧蓝雾气……那东西在融入血液！

“按住她！”军官的咆哮夹杂着电流杂音。西名士兵扑上医疗床的瞬间，谌珂语的天蓝色瞳孔骤然迸发幽光。病房内的全息投影扭曲成父亲的脸，叶夫根尼·布拉托夫的幻影举起虚无的步枪，枪口喷涌的却不是子弹，而是来自谟呵提荒原的暴风雪。

士兵们的防弹甲胄结满冰霜。谌珂语翻身滚下病床，扯断输液管扎进最近那人的颈动脉。温热血浆喷溅在医疗舱的玻璃幕墙上，绘出古老的狩猎图腾。刘续熙的霰弹枪轰碎两名士兵的膝关节护甲，截短的枪管冒着青烟：“从通风管走！你舅舅在B2停车场！”

谌珂语撞开换气口的百叶窗，纳米拘束带的残片割破掌心。通风管道弥漫着尸臭——半小时前这里刚运输过拍卖会死难者的残肢。她手脚并用地爬过粘稠的血洼，听见下方传来裘殇与闭以海的对话。

“……师父真要走？”

裘殇的声音像电子合成器卡了带。透过通风口的栅格，谌珂语看见黑甲战士的魇刃正在滴落某种黑色粘液，地面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闭以海的血色目镜扫过停车场角落的飞艇，那艘黑雪鸮造型的飞行器正在预热引擎：“最后一次延长的170年寿命己到尽头。我的身体和能力，己经开始对不起肩上怯薛歹的担子了…此时退役…尚可安享晚年…”

他的甲胄关节发出齿轮卡涩的摩擦声，仿佛生锈的战争机器，“最后这件差事……就当给徒弟的毕业礼……”

裘殇的丝线突然缠住谌珂语的脚踝。黑色甲胄抬头望来，魇刃出鞘的蜂鸣让通风管道的金属板共振：

“后生可畏。”

谌珂语踹开栅格纵身跃下，落地瞬间抄起消防斧劈向丝线。斧刃与蠹虫群相撞爆出火星，裘殇的身影在阴影中分裂成六个残像，每个都举着不同型号的龚氏制式武器：“你的血里有…圣物的味道。”

闭以海的魇刃横扫而过，震出的气流将停车场承重柱斩成两截。谌珂语借着坍塌的混凝土块腾挪闪避，左肋的伤口再度崩裂，血珠在半空凝结成冰锥反击。黑甲战士的目镜闪过一丝诧异：“车琛族的冰脉……叶夫根尼居然把禁术传给了女儿？”

“闭嘴！！！”

谌珂语的瞳孔泛起暴风雪前的湛蓝。父亲遗传在血脉里的狩猎技巧在肌肉记忆中苏醒，她以折线轨迹突进，消防斧虚晃一招后突然拧腰甩出冰锥——正是审讯室里割喉科瓦连科的招式。

魇刃与冰锥相撞的冲击波震碎所有车窗。闭以海气定神闲，不动如山，甲胄缝隙渗出黑色雾气：“勇气可嘉，但武艺尚可精进……”

他反手将剑鞘掷向飞艇，夜鸮造型的飞行器引擎轰然启动，“今生最后一战，不忍见血。但见后生勇毅，深感欣慰。”

裘殇的丝线趁机缠住谌珂语的脖颈。窒息感涌上的刹那，停车场入口传来防爆车的撞击声，谌蔚的怒吼穿透硝烟：“放开我外甥女！”

三十名私兵涌入战场，改装过的义肢闪烁着河间市黑市的标志性绿光。闭以海轻笑一声跃入飞艇舱门，魇刃划出的空间裂缝将追兵拦腰截断。裘殇收回丝线退入阴影，临走前抛来枚玉石子弹——正是陪伴谌珂语一路的神秘信物。

“带她去老码头！”谌蔚的机械义眼扫描着谌珂语的生命体征，“你妈在铁岸市把解琳给软禁了，护国军气得够呛，到处找她软肋，所以现在咱们只有治安局的潜艇能出界洲湾。”

谌珂语咳出喉间的血沫，指尖着玉石子弹的刻痕。那些纹路时有时无，中央的凹槽却还残留着和圣物同样的荧光。舅舅的私兵正在与突然出现的卓斯提甲虫交火，曳光弹在停车场划出猩红蛛网，她突然想起堡垒山区的雪夜——母亲也是这样在枪林弹雨中抱起年幼的自己。

防爆车冲破路障的瞬间，岸埠市的霓虹海扑面而来。贫民窟的全息广告牌播放着张良骏的演讲声明，移民局的无人机群正在焚烧外邦难民的帐篷和集装箱板房。穿迷彩服的外邦少年们被治安官们押上囚车，他们耳后的绿色甲虫纹身在火光中宛如活物。

“停车。”

谌珂语突然拍打驾驶座防弹玻璃。谌蔚的机械义肢按住她肩膀：“现在不是发善心的时候！”

她甩开舅舅的手，天蓝色瞳孔倒映着街角的监控探头。那些龚氏重工集团的摄像头突然转向，虹膜识别系统溢出大量乱码——圣物的力量在血管里沸腾。私兵们惊愕地看着难民手腕的电子镣铐自动放电，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操纵这座钢铁丛林。

防爆车拐入码头仓库区时，海风裹着腥咸的阴谋气息涌来。生锈的龙门吊在暮色中摇晃，集装箱缝隙间闪过约剑会的斗笠残影。谌蔚的私兵队长王宝发突然闷哼倒地，后颈插着半截冰锥——与罗浮别大厦里杀死拍卖师的凶器一模一样。

“约剑会的黑帽子和他们的狗崽子来得真快。”谌蔚的机械义眼切换成热成像模式，二十个红点正在包抄仓库，“你带着他们从排水管走，我断后。”

谌珂语扯下舅舅的加密U盘插入战术腰带，那是母亲在铁岸市办公室的绝密档案。圣物的荧蓝纹路在她皮肤下游走，某种超越车琛禁术的力量正在觉醒。当第一个约剑会雇佣兵破门而入时，她抬手挥出冰风暴，低温气旋将敌人连同枪械冻成冰雕。

“去告诉你们老大——”她踩碎冰雕头颅，血晶在军靴下咯吱作响，

“这几天的账，我亲自来收。”

潜艇的柴油引擎在码头深处轰鸣。治安局的接应者掀开防水布，露出夜鲨造型的舰体。谌珂语跃入舱门前最后回望岸埠市——龚氏重工分部的黑色西棱锥正在云端显现，宛如永夜山垂下的审判之剑。谌蔚坐在一根管子旁边，修理着被打歪的机械胳膊。

此刻，恩菲诺北方大联合的装甲洪流己抵达祎地长城以北数十公里外。距离界碑不远的荒地，三支骑兵团掀起的雪尘遮蔽了星光。

但在永夜山巅的漆黑秩序参天塔，某个比黑夜更深邃的存在睁开了眼睛。祂的凝视穿透时空，在谌珂语渗血的指缝间，在那枚旋转的玉石子弹里，在裘殇未能说出口的预言中，期待着一位可以帮自己找到更好位置的观众。

因为暴风雪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