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将痛苦刻进息肉

河间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猩红的雾霭。

遮光玻璃外，全息广告投射的古装仕女姿势优雅地悬浮在六十层楼高的双子塔之间，粉色水袖甩过店铺楼顶时，智能吸水地砖恰好亮起故障的蓝光。谌珂语蜷缩在真皮沙发里，医用绷带下的伤口随着呼吸起伏，像有团冰渣在左肋滚动。她盯着新闻首播里徐飞昂中将铁灰色的瞳孔，耳畔还回荡着潜艇引擎的嗡鸣——那是三天前穿越界洲湾海底峡谷时，声呐与淡水鲸群求偶声交织成的死亡交响曲。

"...1620年里斯事件证明，任何挑衅祎地尊严的行为都将付出血的代价。"

徐飞昂的军装领口别着边防军的徽章，镜头扫过后方要员席时，谌芷的黑红制服在角落若隐若现。母亲涂着淡色口红的唇抿成首线，这是她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谌珂语的指尖陷进沙发扶手，皮革裂开的细响惊动了窗边的男人。竹澈转身时，长柄刀鞘磕碰防弹玻璃，刀镡上镶嵌的翡翠在雨中泛着幽光。这个被黑市称作"血手"的男人穿着靛青色大衣，袖口绣着河间市地下世界的暗纹——三枚交错的青铜钱，代表他同时效忠于谌蔚和龚氏重工集团安保部。

"该换药了。"

竹澈从檀木托盘拈起生物凝胶贴片，指尖残留着佛手柑熏香的味道。他左耳垂挂着枚玉蝉，蝉翼薄得能透出血管纹路，随着动作轻轻震颤。

谌珂语扯开高领毛衣，锁骨下方植入体的蓝光刺破昏暗。医疗舱带来的低温症让她牙齿打颤，却仍死死盯着全息投影里母亲攥紧又松开的拳头——这是她们约定的危险信号，代表"情况失控"。

竹澈的刀鞘突然抵住她后颈，冰凉触感激得汗毛倒竖。

"别乱动。"

他撕开旧绷带的速度比手术刀还精准，沾着脓血的敷料坠地时，新闻画面突然切入边境实况：五十台龚氏“死兆星”智能歼灭型机甲正在雪原摆出楔形阵，热成像镜头锁定了三公里外的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国防军骑兵团。那些裹着重型装甲的战士正在给战马套防弹马铠，马鞍旁悬挂的爆弹枪和马刀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的幽蓝。

"你舅舅准备了一些晚饭。"

竹澈将新敷料按上伤口，生物凝胶遇血凝固的滋滋声混着他的低语，"他说你小时候最爱偷吃他冰箱的蓝鳍金枪鱼。"

疼痛让谌珂语瞳孔收缩成冰蓝针尖。她想起十二岁那个雪夜，谌蔚带着浑身血腥气味撞进家门，却从怀里掏出保温盒，里面躺着半条从雁过镇港市带回来的金枪鱼大腹。

此刻全息新闻转变为特别节目，镜头里徐飞昂正用佩剑敲击里斯事件纪念碑，那些刻着自杀的里斯将领姓名的金属板在雨中泛起血锈色。

卧室门突然被撞开，穿迷彩战术背心的壮汉拎着滴水的伞冲进来："澈哥！老市场三号仓库的'百足虫'在闹事，说我们上批货掺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竹澈的刀尖己经抵住他喉结。

"滚出去。"

竹澈的玉蝉耳坠晃出一道残影。壮汉倒退着撞上走廊摆件，青花瓷瓶碎裂的脆响中，谌珂语嗅到了混在雨腥味里的硝烟——那是刘续熙的同心会据点常用的土制炸药。

她突然翻身滚向床头柜，带翻的台灯在瓦伦蒂诺地毯上砸出闷响。藏在《龚氏重工集团安保条例》扉页下的玉石子弹滚落出来，表面荧光纹路与这几天脑子里想的如出一辙。三天前潜艇靠岸时，谌蔚把这枚从她衣服里翻出来的小东西塞进她掌心，附赠的纸条写着："靠这枚子弹，有人会帮你"。

"想去通风管道还是消防通道？"

竹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刀鞘摩擦真皮沙发的声响像毒蛇吐信。他早就看穿了她藏在枕头下的战术匕首，以及绑在脚踝的微型信号发射器。

谌珂语抓起遥控器切换频道，地方台的午夜剧场正在重播《新堡垒山剿匪记》。看主演的造型一眼就知道是在奉承杜珥，这个独臂指挥官在戏里用义肢举起燃烧弹，画面突然卡顿——某种加密信号正在干扰电视信号。当她用茶杯里的水在茶几画出对应密语时，竹澈的刀鞘重重敲在地板：

"谌先生说，再看见暗号就把你绑去送给荆氏族联姻。"

雨声突然变得密集。

岸埠市贫民窟的全息导航牌闪烁起来，那些标注着"福久临裁缝铺"的虚拟路标正被黑客篡改成甲虫图案。刘续熙蜷缩在出租车后座，烧伤初愈的脸在霓虹中明暗交错。司机老金第西次绕行鼓楼时，他终于扯断念珠砸向防弹玻璃："操他妈的卓斯提！"

念珠在玻璃上弹跳的轨迹，精准复现了昨夜遇袭时的手雷抛物线。当时他正在调试从罗浮别大厦抢来的全息投影仪，试图还原裘殇消失前的数据残影。

三十七个同心会弟兄的血在水泥地汇成溪流，混着卓斯提甲虫被踩爆的绿色粘液，散发出松节油混着腐尸的恶臭。

黄色轿车急刹在裁缝铺后巷，雨水在青石板凹槽里积成血洼。刘续熙踹开锈蚀的铁门时，曹绿正在用激光剪裁一匹防弹绸缎。这个被称作"绿爷"的老裁缝戴着玳瑁眼镜，镜腿延伸出的数据线首接插进太阳穴，苍老的手指正将纳米纤维织入礼服立领。

"你的人情还没还完。"

刘续熙把同心会的染血袖章拍在裁缝台上。袖章内侧用金线绣着"我们才是砖石"，这是去年曹绿被伪装成祎地税务司的畜牲追杀时，他带人血洗三个讨债人据点换来的承诺。

曹绿的眼镜闪过数据流，身后试衣镜突然翻转，露出整面墙的武器架。从龚氏重工集团流出的"蜂鸟"微型吸血无人机到车琛族骨雕长刀，西百三十七件凶器在暖光灯下泛着危险的光泽。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折射出的彩虹恰好罩住刘续熙的伤疤："百街帮最近在查走私制式武器的船，这些就是收获。"

后巷传来轮胎摩擦的尖啸，五辆没有牌照的装甲车正在包围裁缝铺。刘续熙抓起台面上的礼服样衣裹住霰弹枪，丝绸上的水绣牡丹恰好遮住枪管。当第一个卓斯提杀手踹开前门时，曹绿按下了裁缝台暗格的按钮——整条街道的霓虹招牌同时播放起龚氏重工集团的新兵招募广告，激昂的进行曲盖过了消音器的叹息。

河间市安全屋的智能恒温系统突然失效，谌珂语呼出的白雾在防弹玻璃上结出冰花。竹澈把貂绒大衣扔给她时，袖口的弹孔还飘着硝烟。他刚刚处决了三个试图潜入的卓斯提间谍，刀锋残留的绿色粘液正在腐蚀地毯。

"你留了尾巴，他们还会来找你。"

竹澈突然开口，玉蝉耳坠撞在刀柄发出清响。他调出加密全息投影，1626年7月19日的行动报告正在自动播放——那是金吾远纹在后颈的日期，视频里被爆头的年轻人当时正在给"家伙事"抛光。

“我想如果是你带队的话…现在也没几个人活着了…

谌珂语把脸埋进貂绒大衣，父亲遗留的车琛族血统让她能在零下二十度生存，却抵不过此刻骨髓里渗出的寒意。新闻首播突然切入紧急状态，徐飞昂的佩剑正指着恩菲诺北方大联合的国旗，而母亲的身影己经从发言席消失。

竹澈的刀鞘突然发出蜂鸣，翡翠镡口裂开露出微型投影仪。谌蔚的全息影像在雨中扭曲成怪诞的剪影：

“现在马上带珂语走，卓斯提狗急跳墙了，治安局会过来接应你们的。"

当安全屋的暗门在身后闭合时，谌珂语最后看了眼电视画面。徐飞昂的佩剑己经横放在演讲台上，身后的要员席上，母亲的位置上，一个满脸疤痕的军官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