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假救赎

库加市立交桥的钢索在第西轮火箭弹的齐射中崩裂坍塌，扭曲的钢筋如同垂死巨兽的肋骨刺破夜幕。

杜珥的机械义肢刮擦着防空洞混凝土墙面的瞬间，掌心传感器传来整座城市地基的震颤频率——恩菲诺北方大联合第五集团军的重装师正在用无差别火炮袭击改写城市肌理。

"杜女士，市政厅方向！"

李北来布满弹片擦痕的脸在战术目镜后抽搐，这个前边防军侦察兵特有的沙哑声线穿透防护面罩。

他抬起缠满止血凝胶带的右臂指向东南方，小臂肌肉偾张如拉满的弓弦——五百米外，市政厅复古时代风格的穹顶正在分崩离析，孔雀石装饰的十二神柱像多米诺骨牌般倾塌，将广场中央未被及时拆下的青铜双头鹰雕塑砸成放射状金属花瓣。

杜珥的义眼虹膜缩放至极限，夜视模式滤过漫天粉尘捕捉到某个熟悉轮廓。

雪尼奇的定制西装此刻如同浸透血浆的裹尸布，市长倚在断裂的石柱旁，左腿自膝盖以下呈现出诡异的反关节姿态。

当第三发穿甲弹凿穿他身后的浮雕墙时，杜珥看清了那柄插在他腹部的青铜断矛——那是市政厅门廊浮雕的残件。

"北来，你带人去三号撤离点。"

杜珥扯开领口散热阀，战术背心被汗水浸透的尼龙纤维摩擦着锁骨处的旧伤，"我会和斯捷潘交涉……"

爆炸气浪掀起的混凝土碎块打断了命令。

李北来用后背为她筑起人肉盾牌的瞬间，杜珥嗅到他防弹插板缝隙渗出的血腥味，混合着装甲运兵车柴油燃烧的刺鼻气息。

三十米外，某辆改装过的民用救护车正从侧翻状态复位，车顶焊接的六管机炮开始吞吐火舌。

"操他妈的卓斯提！"

李北来吐出半颗碎裂的臼齿，布满血丝的眼球倒映着机炮旋转的膛线。

曳光弹组成的火链扫过街道，将路边的有轨电车残骸切成蜂窝状的铁屑云。

某个扎着民兵袖标的青年刚举起冲锋枪，头颅就迅速被打成浆糊，红白混合物呈放射状泼洒在"库加市欢迎您"的霓虹灯牌上。

杜珥的义肢弹射出钩锁，钢爪刺入二楼广告牌钢架的力度让整面墙体簌簌震颤。

她在空中荡出的弧线恰好避开火箭弹轨迹，落地时胫骨液压关节过载喷出的冷却液，在地面蚀刻出焦黑的划痕。

当视线与市政厅废墟中的雪尼奇交汇时，市长染血的右手正比划出两人突然就能心领神会的战术手语——请求光荣弹。

斯捷潘?罗布佐夫的嘶吼声撕裂了频段混乱的无线电波。

这个咖啡色络腮胡覆盖半张脸的副官，此刻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右耳缺失处的黑石耳钉迸裂成霰，深灰色大衣下摆燃烧着磷火，布满刺青的后颈正在渗出混浊的组织液。

他顶着机枪扫射扑向市政厅台阶的姿态，像极了自己记忆中车森内战时那些高呼圣愚之名的狂热信徒。

"长官！"

斯捷潘的膝盖在水泥地面犁出两道血痕，战术手套被防弹陶瓷碎片割得支离破碎。

当他颤抖的手指触碰到雪尼奇胸前的翡翠领针时，市长突然爆发出回光返照的怪力，染血的手指深深陷入副官肩胛。

雪尼奇焦黑的食指在血泊中划出歪斜字迹，混着脑脊液与硝烟味的语言从漏气的喉管溢出："斯捷潘……帮我……我……最后的……心愿……"

杜珥的义眼突然过载，视网膜投射的战术地图被血色瀑布般的警告信息淹没。

她甩出钩锁缠住摇摇欲坠的青铜鹰首装饰，荡过街道的瞬间，看见李北来正用牙齿撕开铝热剂手雷保险栓——这个动作让杜珥想起年前界洲区平叛时，他也是如此咬开某个郯氏族孩童的喉管。

"北来！三点钟方向！"

警告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中。

李北来布满老茧的手指刚摸到步枪扳机，某种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尖啸便刺穿了鼓膜——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国防军与内务部培养的特种狙击手用穿甲弹，精准命中了他锁骨下方的神经接口。

爆开的电子元件与血肉碎骨呈圆锥状泼洒，将五米外的报刊亭玻璃染成抽象派油画。

杜珥的机械手指深深楔入混凝土墙面，残破的土灰发出垂死野兽般的嗡鸣。

她看着李北来无头的躯体保持着战术跪姿，布满刺青的右臂仍死死扣着那支陪伴他十三年的定制步枪。

当第二发子弹击碎步枪光学瞄具时，飞溅的棱镜碎片在杜珥脸颊刻下七道血痕——这是狙击手在嘲讽她的无能。

"全员换装热诱饵弹！"

杜珥的声带因过度嘶吼而渗血，喉间翻涌的铁锈味让她被呛得有些头晕。

残余的七名特遣队员像受惊的工蚁般蠕动，某个扎着瓘族传统发辫的女兵在翻滚时扯断了智能手雷引信，破片在巷道里编织出死亡荆棘，将两名卓斯提雇佣兵钉死在印着模糊标语的宣传墙上。

整座城市正在坍塌成血肉与金属的混合物。

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国防军第五集团军第六近卫装甲师的重型坦克碾过有轨电车轨道，滑膛炮将妇幼保健院轰成放射状废墟。

某个抱着洋娃娃的女童从三楼窗口坠落，她的粉色棉裙在夜视仪里泛着荧绿光泽，像朵未及绽放便凋零的野花。

当杜珥带领残部突入地下管网时，战术手电筒的光束惊起了成群嗜血的机械蝠鲼。

这些由卓斯提改造的侦察兵器扑棱着镀铬翅膀，复眼闪烁着与狙击手瞄具同频的幽蓝冷光。

某个队员慌乱中扣动扳机，跳弹在封闭空间内疯狂折射，将排水管壁上滋生的荧光苔藓点燃成鬼火。

"关灯！"

杜珥的肘击让他昏厥在污水里。

她扯下颈间的祎地长城徽章，暗红色辉光照亮了前方岔路口——某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存在正从地脉深处苏醒。

混凝土预制板崩塌的轰鸣如诸神丧钟。

当杜珥爬出排污口时，视网膜残留的战术影像让她误以为看到了神迹：数以百万计的黑色身影从每个建筑的阴影中析出，它们既非实体也非虚像，更像是空间本身撕裂的伤口。

这些被称作残影的存在移动时带着不祥的闪烁，青铜铠甲表面流淌的密咒如同活体刺青，血瞳在烟尘中睁开又闭合，频率与濒死者的心跳同步。

"保持呼吸节奏！"

杜珥用战术匕首刺入大腿维持清醒。某个过于年轻的队员试图触摸飘过的残影，整条右臂瞬间汽化成带着烤肉香味的血雾——这些诞生自祎地意志的恐怖存在，正在无差别收割所有非认证生命体。

伊凡?尼基斯廷的狂笑从倒塌的购物中心废墟传来。

这个媒体刽子手正用戴着十个翡翠戒指的手掌调整摄像机角度，镜头前瘫坐着被他亲手化出溃烂妆容的群演。

当扮演难民的卓斯提雇佣兵挤出虚假的泪水时，伊凡的鳄鱼皮靴重重踩在婴儿仿真道具的头部，硅胶爆裂的声响完美模拟了颅骨粉碎的音效。

"完美的作品！伊万洛夫娜小姐，您做得很出色——"

伊凡的铂金袖扣在火光中折射出病态冷光，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落满同伴的骨灰，"记得给特写镜头要加上灾难片的滤镜，我要那些白痴观众看到婴儿睫毛上的霜花！"

杜珥的钩锁穿透电视台转播车的防弹玻璃，钢爪齿精准咬断摇臂电缆。

她在惯性作用下撞入车厢的瞬间，左手义肢弹出的爪刃己抵住伊凡喉结——这个精通舆论战的恶魔此刻正露出殉道者般的微笑，染着玫瑰色甲油的手指轻轻拂过摄像机上的卓斯提绿甲虫图腾。

"尊敬的长官……您找我有何贵干？"

伊凡的呼吸带着苦杏仁味毒药的气息，"您知道现在全世界有多少摄像头对着这里吗？"

他的舌尖顶起后槽牙的氰化物胶囊，这个动作让杜珥想起培训档案里那些被洗脑的人体炸弹。

残影军团的血瞳突然集体转向。

某个试图从背后偷袭的卓斯提士兵被黑暗吞噬，他的机械义体在侵蚀下分崩离析，每一块零件都如蒸发一般彻底消失在黑雾中。

伊凡的翡翠戒指在剧烈颤抖中迸裂，毒药胶囊从因恐惧而睁大的嘴里随唾液坠落，这个玩弄人心的恶魔终于发出濒死牲畜般的哀嚎："让它们停下！我什么都说！"

整座城市在双重碾压下发出最后的痉挛。

第五集团军的炮火与残影军团的存在互相撕扯，但万千黑影旌旗遮挡了风雪与火光。在突如其来的黑夜中，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国防军的士兵们惊恐地看着内心的恐惧如潮水般扑面而来，随后在撕心裂肺的惨叫中，用黑色的槊戟挖出尚在呼吸恐惧的肺叶。

杜珥拖着伊凡的领带爬向撤离点时，看见某个残影伸手触碰坠落的首升机——那架涂着“彼得罗夫救赎基金会”标志的飞行器瞬间退化成零件状态，又在黑雾的撕咬中重组成青铜编钟的形态，奏响唯有死者能聆听的镇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