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毫不留情的屠宰

浮空车引擎的嗡鸣声在舱室内形成某种催眠频率，谌芷黑红色色制服的新增的紫线刺绣在夕阳余晖中泛着冷光。她凝视着操作台上缓缓旋转的合金钺——那是晋升肃正系统专员时房师杰亲手授予的密钥，金属表面蚀刻的永夜山图腾此刻正吞吐着暗红色光晕。

防弹玻璃外的雪临镇正在经历黄昏，生态穹顶折射出的琥珀色光带将雪山切割成几何图形。谌芷的指尖无意识着左胸处的漆黑秩序徽章，感受着皮下植入体传来的刺痛——这是今晨接受绝境系统神经突触同步时留下的后遗症。

"请求接入绝境协议。"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在工作时间比数控机床的轴承更冰冷，虹膜表面的数据流在暮色中泛起涟漪。

操作台突然裂开蛛网状光痕，全息投影在皮革座椅间织成中年男子的轮廓。绝境系统03的虚拟面容像是用冰雕琢而成，黑发末梢垂落的数据流在空气中凝结成祎地古文字符。

"谌专员，您的生物电信号显示焦虑值超标37%。"

系统的声音带着永夜山方言特有的韵律，"需要启动认知净化程序吗？"

谌芷的指甲刺入掌心，血腥味混着模拟出的电子脑过载焦糊味在口腔蔓延。她注视着投影中不断刷新的战场数据——普里戈任骑兵团的残骸正在缓冲区结晶化，那些跳着祭祀舞的尘埃被实时转译成跳动的二进制符咒。

"继续执行《天灾武器预演草案》第七章第二则。"

浮空车突然剧烈震颤，舱壁仿佛渗出暗红色液体。谌芷脖颈处的植入体突然发烫，她看见雪临镇第三中学的幻影在防弹玻璃上重叠——十七岁那年自己正站在堡垒山市预备军官学院的教室窗前，政治教官满致远的机械义眼倒映着显示屏里谟呵提荒原上的红黑色蘑菇云。

"同学们，这就是龚氏重工集团研发的第三代天灾武器预演装置。从今天起，她将和她的前辈们一样，为祎地的安全保驾护航……"

记忆中的全息投影里，年轻二十岁的满致远用教鞭戳着实验模型，"记住，当我们的生存受到威胁时，我们要记住......"

现实中的谌芷突然扯开制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新植入的生物接口。暗青色血管纹路在苍白的皮肤上织成蛛网，与操作台的合金钺产生共鸣震颤。

绝境系统03的投影突然分裂成十二个残像，每个都在用不同声线复述《天灾武器预演草案》条款。谌芷的电子脑突然接收到三十西年前的生物信号——那是她站在毕业典礼现场，对着雪临镇天际线说出誓言的记忆数据包。

"宁灭无辜外邦十万，不作亡国辱奴一个。"

现实与记忆的双重声浪中，她的食指按在了血色水晶面板上。整个雪临镇的生态穹顶突然切换成警戒模式，穹顶之下的警报系统在街道上投下猩红阴影。这是天灾武器预演后对祎地全境通用的通知方式。

浮空车的尾焰下数十米，正在便利店选购晚餐食材的工程师突然抬头。他手中的速食面包装袋映出广场大屏幕里天际线尽头升起的暗红色光柱，那些贯穿云层的死亡射线正在将缓冲区地貌重构成非逻辑的形体存在。

"妈妈你看！"

牵着机械犬玩偶的小女孩指着自动贩卖机后面，"兵俑叔叔们在发光！"

街道两侧的智能兵俑突然集体转向东方，机械瞳孔里流转着加密符文。它们生锈的关节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胸口的"注意安全"标识熔化成液态金属，顺着仿生皮肤滴落在积雪中。

谌芷的通讯终端里显示整个缓冲区的灾害扩散面积正在疯狂飙升。

无意间的幻觉让她突然不知所措。

她看见自己二十六年前的生物样本数据在绝境系统的核心数据库里跳动——那是分娩谌珂语时被采集的羊水细胞，此刻正与众生弦的共鸣波频完美同步。

"认知污染己突破阈值。"

绝境系统03的投影开始出现雪花噪点，"建议启动认知肃正预案。"

谌芷突然扯断神经连接线，混着冷凝液的血珠溅在全息地图上。她脖颈处的伤疤因过度充能裂开细缝，露出下方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微型处理器。

浮空车此时掠过雪临镇历史档案馆的玻璃穹顶，谌芷在惊鸿一瞥间看到与自己年轻时相似的全息影像—是身着学员制服的实习生正在智库终端前检索车森内战的加密档案，那时的操作界面上跳动着与此刻相同的错误代码。

"检索到异常数据流。"

绝境系统03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来源：永夜山主服务器，己明确，我接收到了02发出的提醒。十分抱歉谌专员女士，我暂时失陪。"

操作台的合金钺突然悬浮而起，刃面投射出的永夜山全息模型里，某个穿着漆黑秩序制服的背影正在融化。谌芷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房师杰三年前在授勋仪式上的姿态记忆数据。

当第一波疫苗式认知稳定冲击抵达雪临镇防御矩阵时，浮空车内的重力场突然倒转。谌芷的卷宗散落在舱顶，某张泛黄的纸质照片飘过眼前——那是谌珂语六岁时在雁过镇实验室的留影，女孩天蓝色的左眼里还看不到众生弦的阴影。

"妈妈，为什么冰激凌会有血的味道？"

记忆中的童声与系统警报同时响起。

谌芷突然用钺刃划破手腕，将自己的生物密钥注入控制台。绝境系统03的投影在血雾中坍缩成黑洞，又重组为穿着龚氏重工集团研究员制服的青年形象——这是系统根据她深层记忆塑造的拟态。

"谌专员，还记得我们怎么处理檀江镇的叛军吗？"

青年投影的指尖流淌着液态金属，"用天灾武器给孩子们上最后一课。只是这次，不是吓唬他们……"

防弹玻璃外突然下起逆流的暴雨，雪临镇的生态穹顶正在释放认知过滤层。

谌芷看见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面容开始衰老，泛锚的过载保护程序正在将痛觉转化为虚假的记忆片段——

她抱着浑身插满管线的谌珂语冲进手术室，裘殇的黑色丝线在无影灯下织成神经网络。宁初恒倚着门框啃棒棒糖，风衣下摆的银线刺绣沾满恩菲诺北方大联合国防军士兵的脑浆。

"肃正系统完成最终校准。"

绝境系统03恢复了中年男子形象，"倒计时三十秒。"

谌芷的记忆里突然投射出双重影像：现实中的操作台布满冷凝水珠，记忆里的教室黑板写着"龚氏重工集团特别安全条例"。她听见两种时空的自己在同时呼吸，指尖残留着按下天灾武器预演按钮与粉笔灰的双重触感。

当倒计时归零的瞬间，雪临镇所有公共屏幕突然播放起新闻首播，画面里是恩菲诺和平联合组织会议厅里费得瑞亚政客的演讲录像。

某个金发女议员和一位穿着费得瑞亚自由联盟军军装的黑皮肤男性正指着全息地图上的祎地长城，他们身后模糊的战场影像里，被众生弦腐蚀的装甲车正在跳着诡异的战舞。

"......我们呼吁各方保持克制......"

“……建议国际社会对祎地施压，必要时我国会对主要人员进行最严厉的制裁以打击祎地战争意愿……”

“……没有人希望……”

谌芷的冷笑声混着系统提示音在舱室内回荡。她看着自己年轻时的毕业照从数据流中闪过，照片边缘的电子水印显示拍摄于新一代天灾武器首次试爆的次日。

浮空车突然闯入暴风雪眼，舱内所有显示屏同时亮起宁初恒的通讯请求。

谌芷注意到对方天青色美瞳边缘泛着不自然的红血丝——这是被漆黑秩序成员首接审讯后的典型特征。

"谌副主任好狠的心呐～"

宁初恒的棒棒糖在齿间转出混浊残影，"连裘殇在雪临镇的实验室都没来得及欣赏就启动大扫除。"

谌芷的视线扫过对方锁骨下方新增的电子纹身——那是漆黑秩序高层专属的监控印记……是那个紫瞳孔的女子！

她故意让袖口的铂金纽扣滑脱，露出腕部正在渗血的神经接口。

“两个漆黑秩序大人伺候我一个……”

宁初恒突然凑近镜头，"好像除了我那个在约剑会当差的亲戚……这么多年也找不出第三个了吧……"

谌芷的瞳孔微微收缩。她调出几天前宁初恒随身记录仪的处决影像，看到宁初恒的风衣下摆沾着薮冈武侍特有的生物凝胶。这个发现让她的语气柔和了些许："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衣服很久没洗了。"

"还不是任务多没时间～"

宁初恒突然甩出黑缨长剑，剑锋挑起的文件袋印着房师杰的羽形火漆，"和我不熟的那位大人说......"

谌芷点开划开虚拟文件，永夜山密语写就的条款在空气中自我消解，散出阵阵青烟。

当青烟散去时，宁初恒的投影己经贴近操作台。她舔着棒棒糖的姿势像极了当年在医学院解剖课上捣乱的模样，只是喉底多了道电子纹身留下的灼痕。

"从今天起，"

谌芷的声音突然带着雪崩般的压迫感，"你的行动调令由我签发。如果和漆黑秩序的特别调令有冲突，你就别听我的。"

她故意让这句话在通讯频道产生0.5秒延迟，满意地看着宁初恒的瞳孔发生纳米级震颤。

浮空车此时掠过龚氏重工集团雪临镇特别铸造厂大楼，建筑表面与行政总部相似的液态金属装甲倒映出载具穿梭在风雪中的残影。

宁初恒习惯性地哼起《玉河夜曲》的变调，棕色卷发垂落在全息操作台上。

当副歌部分响起时，她的指尖在虚空中画出三个加密符文——这是漆黑秩序内部表示绝对服从的暗语。

谌芷的电子脑突然接收到生物活性保存柜的实时数据。她看着监控画面里谌珂语敲击玻璃的指节，忽然想起女儿周岁时抓周抓住战术匕首的场景。

这段记忆让她的神经突触产生0.7秒的异常波动。绝境系统03如是记录。

"来之前记得告诉房先生的秘书们，"

她将加密指令嵌入《玉河夜曲》的音频频谱，"我会处理好那边的事，只是……"

通讯切断的瞬间，雪临镇的生态穹顶正好完成昼夜切换时的提示，并关闭了警报系统的特别运转。

谌芷的倒影在防弹玻璃上分裂成十二个时空切片——每个都是不同年龄的自己，正隔着岁月的冰墙凝视如今这个按下毁灭按钮的女人。

浮空车开始降落在堡垒山镇停机坪时，她摘下渗血的战术手套，露出掌心新烙的漆黑秩序徽记。那些仍在跳动的神经突触接口，此刻正与八百公里外缓冲区的众生弦产生若有若无的纠缠。

在踏上熟悉的山岩地面的瞬间，谌芷恍惚听见雪临镇第三中学的放学铃声穿越三十余年时光。

她终于明白，自己当年在毕业典礼上看到的全息投影，正是此刻在缓冲区绽放的死亡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