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脏洁血

雪临镇的浑浊月光透过防弹玻璃在金属地板上流淌，凝结成水银般的纹路。谌芷的食指无意识着青瓷杯沿，浓茶表面倒映着天花板垂落的十七盏青铜宫灯——那些龚氏重工集团特制的照明设备正释放着类似烛火的摇曳光芒，却将寒意凝成实质的冷光。

客房西壁覆盖着雪蚕丝编织的隔音层，暗金色丝线在织物里勾勒出祎地长城绵延万里的图腾。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堡垒山哨所慰问之旅后，在雁过镇的宅邸中，自己亲手将坠玉系在女儿脖颈时的触感——那枚传承自谌氏族先祖的墨绿色玉石，此刻正在指腹下泛着冰川般的凉意。

"谌副主任还没睡？"

防弹玻璃突然蒙上雾气，宁初恒的声音裹着血腥味渗入房间。谌芷的瞳孔微微收缩，战术终端还停留在三小时前与杜珥的加密通讯界面，此刻却显示信号被未知频段覆盖。

黑色卷发垂落在宁初恒肩头，风衣下摆的银线刺绣沾着未干的血渍。她倚着门框啃棒棒糖的模样像个逃课的女高中生，如果忽略左手指甲缝里凝固的脑组织碎屑的话。谌芷注意到对方漆皮靴尖沾着某种淡粉色粘液——那是薮冈皇室武侍专用的生物防护凝胶。

"岸埠市外籍福利院的樱花，听说开得比去年早呢。只不过从前天起就再也不会有会人在那边种了。"

宁初恒突然闪现到茶桌前，棒棒糖的塑料棍在青瓷杯沿敲出清脆的响。谌芷的右手悄然按在腰间——那里本该挂着防身佩刀的皮鞘，此刻却只剩家族坠玉冰凉的轮廓。

深紫色的皮革文件袋被轻轻推过桌面。宁初恒天青色的美瞳倒映着谌芷眼角新添的细纹，风衣内袋露出半截黑缨长剑的鲛皮剑鞘，鞘末银链松弛地缠着半片从千夏羽惠身上缴获的薮冈国皇室十六瓣菊纹章。

宁初恒随手摘下那枚纹章，丢进角落的自动回收桶里。

谌芷的指甲挑开火漆封印时，某种非金非木的触感刺入神经——这是用永夜山深渊巨鲸的嵴椎骨研磨的印泥。文件内页的祎地古语正在缓慢蠕动，每个笔画都像是用活体金属浇铸而成。

"肃正系统北方国际辖区专员......"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署名处的紫黑色蛇形图腾突然昂起头颅，暗紫色鳞片在皮革纸上投射出全息阴影。宁初恒的棒棒糖在齿间转出残影，糖球磕碰声与文件内隐藏的纳米虫振翅声形成诡异共鸣。

客房角落的青铜暖炉突然爆出青焰。谌芷的坠玉表面浮现碎冰裂纹，这是遭遇认知危害时的应激反应。

她想起五年前处理檀江镇叛乱时，某个被龚氏重工集团委任指挥官的军官手上的文件，也烙着同样的印记。

"她说......"

宁初恒的指尖划过文件边缘，黑色丝线悄然修复了被腐蚀的桌角，"这份工作，只有你能做。"

防弹玻璃外的雪原突然刮起飓风。谌芷注视着文件上不断变换的加密符文，忽然嗅到宁初恒发梢残留的诡异香气——难以言说，但是那股黑暗压抑的感觉让人无法忘却。

"杜珥的边防军小队正在0052.8号安全屋布防。"

宁初恒突然凑近谌芷耳畔，混着茉莉香调的呼吸里混着铁锈味，"您家小狼崽的变异组织......"

她故意停顿，看着对方瞳孔收缩，"被裘殇的医术压制得不错呢。"

谌芷的指节捏得发白。战术终端自动弹出三天前的战场记录——杜珥的独臂影像后方，隐约能看到生物活性保存柜表面凝结的冰霜，以及裘殇黑色风衣下摆蔓延的黑色丝线与外置神经突触网络。

"这份调令......"

"谌专员，是晋升哦～"

宁初恒突然用手在纸上画出一个圆圈，右手粘着的糖屑接触古老墨水的瞬间汽化成紫烟，"从恶砂荒漠到雪临山脉，多少老东西盼着能在肃正系统国际专员委员会挂个名。"

客房穹顶的青铜宫灯开始频闪。谌芷注意到宁初恒后颈处新添的伤疤——边缘呈现被子弹灼烧的焦黑状，这让她想起怯薛歹驻堡垒山实验室里那些失败的认知实体。

防弹玻璃突然映出诡异纹路。宁初恒的风衣下摆无风自动，十二把柳叶刀在腰间排成防卫星阵。谌芷的坠玉发出蜂鸣，墨绿色玉石内部浮现出雪临山脉的投影。

"您猜猜......"

宁初恒的指甲突然刺入檀木桌面，黑色丝线顺着木纹钻进地板，"这栋楼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等您拒绝？"

雪蚕丝隔音层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谌芷的战术终端自动解锁武器保险，却发现所有防御系统权限己被替换成蛇形图腾。她终于看清文件末尾的隐藏条款——用永夜山方言密语书写的"必要时可调用约剑会与收尾人资源"。

"站队主战派的得失，谌副主任比我清楚。"

宁初恒突然甩出黑缨长剑，剑锋挑飞了从通风管坠落的机械蜘蛛。那东西的复眼闪烁着龚氏重工集团安保部的标识，腹腔内藏的微型炸弹己被丝线绞成金属废渣。

谌芷的坠玉突然升温。她想起三十年前自己还是学生时，师父满致远中将的警告——当永夜山的阴影笼罩雪临镇时，连茶杯里的涟漪都是阴谋的具象化。

此刻文件上的紫黑色蛇形图腾正在吞噬加密符文，宛如当时血城宴会厅上的惨状。

"告诉那位大人......"

谌芷突然用指甲划破掌心，血珠滴在图腾蛇眼睛的瞬间，整个客房的重力场开始扭曲，"我服从安排。"

宁初恒的笑声突然变得空灵。她的身影在重力异常中分裂成七个残像，每个都在用不同方言哼唱《玉河夜曲》。当一切恢复正常时，谌芷发现文件署名处多了枚冰晶指纹——那是用自己二十六年前留在女儿满月礼上的生物印记生成的认证码。

防弹玻璃外的暴风雪突然静止。宁初恒啃着新拆的棒棒糖倚在门边，漆皮靴尖在地面敲出三短两长的节奏："需要帮您处理客房监控记录吗？毕竟那些老家伙......"

她突然用丝线从天花板拽下半截机械触手，"连浴室都不放过呢。"

谌芷沉默着将坠玉按在黑紫色蛇形图腾上。玉石内部的冰裂纹突然活过来般游动，在皮革纸上蚀刻出郯氏族古老的獬豸徽记。整个雪临镇的地基在此刻微微震颤，永夜山方向的夜空裂开蛛网状光痕。

"对了～"

宁初恒在消失前突然转身，棒棒糖的塑料棍精准射入暖炉的青铜兽首，"那位大人让我转告——"

她的瞳孔泛起藏在美瞳之后的红紫色，"三十多年前车森内战留下的所有债，都该收了。"

防弹玻璃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恢复透明。谌芷注视着屏幕里面雪原上突然出现的十七道车辙印——那是用液氮在冻土表面雕刻的加密坐标，每个转折点都对应着调令文件上的血色符文。

她端起早己凉透的浓茶，看着杯底凝结的茶垢渐渐形成杜珥的侧脸轮廓。

坠玉的蜂鸣与永夜山方向的雷鸣形成共鸣，雪临镇行政总部大楼的防空系统突然自动启动，将漫天风雪切割成规则的几何图形。

谌芷的指甲无意识刮擦着调令文件的边缘。那些蠕动的祎地古语符文突然拼凑成女儿的脸——谌珂语在生物活性保存柜里敲击玻璃的模样，与二十六年前在婴儿床里挥舞小手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客房某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谌芷知道这是龚氏重工集团在更新她的权限等级，肃正系统国际专员的加密频道正在她视网膜上生成。当第一个血色符文在视野角落亮起时，她忽然想起丈夫临行前的话：

"我会和幕后的人一起被历史审判......"

防弹玻璃突然映出诡异反光。宁初恒残留的血腥味中，一缕雪临镇特产的松香正悄然腐蚀着雪蚕丝隔音层——这是挑衅，亦是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