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剥皮

车琛尼亚宫的青铜吊灯在暮色中摇晃，将两个男人的影子投在绘有车森古代狼图腾的挂毯上。伊万?伊里奇?卡迪洛夫总统的指节叩击着橡木桌面，每声脆响都像狼牙咬碎冰层。窗外飘着恩菲诺北方特有的铁灰色雪粒，它们撞在防弹玻璃上迸裂成磷粉般的碎屑，如同三十西年前那个雪夜被坦克履带碾碎的颅骨碎片。

"真理部的修士们连圣愚都舍得献祭了？"

小卡迪洛夫的天鹅绒椅背镶着七颗狼牙，其中第六颗的珐琅涂层己经剥落——那是他父亲喉骨打磨的饰品。他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玺戒，戒面刻着车森古文字"复仇"，内环藏着老卡迪洛夫遇刺时飞溅的弹片。

米舒斯京?泽林斯基的银制茶匙在骨瓷杯沿划出颤音。这位恩菲诺北方大联合驻车森特使的灰蓝色瞳孔泛着内务部情报人员特有的冷光，仿佛瞳孔里嵌着微型全息投影仪。

"安德烈?波波夫修士今晨被发现冻死在真理部档案馆的通风井里。手里还拿着在佛罗乌地堡遇难圣愚的资。这说明一点——祎地的威胁己经需要用圣愚的死来提醒那些居功自傲的老权阀了。"

他抿了口加了三块方糖的红茶，喉结滚动时露出领口若隐若现的电子项圈，"法医说他的舌骨碎成三十西块——正好对应叶夫根尼?布拉托夫失踪的年数。"

总统府会客室的空气突然凝滞。壁炉里的白桦木发出爆裂声，火星溅到羊毛地毯上烧出焦痕。

小卡迪洛夫起身走向酒柜，军靴上的马刺刮擦着镶嵌狼首纹章的大理石地面。他深褐色的呢料军装左胸别着三排勋章，最上方那枚“狼星”的珐琅表面有道裂痕——1591年冬夜，叶夫根尼的配枪抵着这枚勋章射出哑弹。

"尝尝1591年的巴兹科伏特加。"

总统拔出水晶瓶塞，浓烈的裸麦香气裹着冰碴在杯中炸开，"当年我父亲就是用这种酒，给那个叛徒的授勋仪式祝酒。"他脖颈的伤疤在酒精作用下泛红，那道贯穿左耳的刀痕如同地图上扭曲的国境线。

米舒斯京的指尖在杯口画圈，看着酒液表面浮动的油膜："内务部的研究院在波波夫胃里发现了加密胶囊。破译后的坐标指向祎地堡垒山区某个废弃矿井——据说是叶夫根尼最后的藏身地。但是——"

他故意让袖口的铂金袖扣滑出半寸，上面蚀刻的北方联合真理部徽章在火光中一闪而逝。

窗外传来雪枭的啼叫，与防空雷达旋转的嗡鸣交织成诡异的安魂曲。小卡迪洛夫踱到世界地图前，用匕首将红铜图钉钉入车森自治共和国东部的卡尔加特别区。刀刃刺穿羊皮纸的声响，让他想起叶夫根尼的配枪击发时，父亲太阳穴喷溅在将星上的脑浆。

"托伦金派那些老东西，"总统的拇指着刀柄上的狼首雕纹，"真舍得拿整个北方联合陪葬？"

他突然挥刀劈向虚空，刀刃割裂的气流掀动了米舒斯京精心打理的金发，"知道为什么车森骑兵的弯刀要开血槽吗？"

特使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注意到总统军装右袖的黄金袖链己经磨损——那是车森国防军元帅的象征，自1593年起再未授予他人。

"为了让敌人流尽最后一滴..."

话音未落，匕首己抵住他的喉结。

"错了。"

小卡迪洛夫的天青色虹膜泛起血丝，"是为了让握刀的手不被冻在刀柄上。"

他手腕轻抖，刀尖挑飞了特使领口的雪貂毛领，"就像现在，你们想用卡尔加的铁矿与黑土，把车森绑上战车。"

米舒斯京的喉结在刀锋下滚动。他保持着令人恼火的镇定，从公文包抽出一张全息照片。

画面里是戴着夜视镜的灰衣女子，天蓝色瞳孔在雪夜中如鬼火闪烁，腰间乌木刀鞘上的车琛族谚文正泛着幽光。

"谌珂语，车琛语名字是巴任娜?巴拉托娃，龚氏重工集团堡垒山分部的基层行动队队长，叶夫根尼唯一的血脉。"

特使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她在堡垒山区击毙了科瓦连科——您父亲当年的勤务兵。"

他故意停顿，看着总统的腮帮咬肌剧烈抽搐，"据说死前对小女孩说了句'你的眼睛和少校很像'。"

青铜铃铛突然炸响。

小卡迪洛夫猛地转身，匕首深深楔入橡木桌面的国境线。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中，穿深灰色国防军制服的男子踏着精准的步幅走进来，黑色长筒皮靴在手工织成的羊毛地毯上碾出硝烟味的足迹。他的银发剃成车森国防军传统的"冻原式"，左眼戴着绘有狼首纹的电子眼罩，右脸从颧骨到下颌爬着闪电状疤痕——那是1618年冬夜为总统挡下迫击炮破片的勋章。

"亚得利斯?伊德里斯中校，顿湖骑兵团指挥官。"

总统的指节敲了敲地图上的卡尔加，"说说你最近在缓冲区的收获。"

中校的电子眼罩泛起红光。他解开风纪扣，露出脖颈处植入的战术数据接口："我们在7号界碑附近发现了卓斯提的突击队。"

他的声音像砂纸打磨枪管，"十二辆改装过的BTR-80装甲车..."

电子眼突然投射全息影像，悬浮的钽合金弹头在火光中泛着暗青色，"追击的目标是祎地约剑会押送的运输车。"

米舒斯京的茶杯发出脆响。他认出卓斯提武器上的双头鹰标志——正是北方联合第二兵工厂的特殊标记。特使的指尖开始无意识敲击加密公文包，这是他在圣安德烈大学受训时养成的应激反应。

"更精彩的在后面。"

亚得利斯扯下右手手套，露出机械义肢。掌心传感器展开，播放的战场记录仪画面里，画着绿色甲虫纹身的卓斯提士兵正在督战队的逼迫下送死。

突然镜头剧烈晃动，伴随着车琛族语的咒骂声，画面最终定格在一枚镶翡翠的玺戒——与小卡迪洛夫手上那枚完全相同。

总统的玺戒在桌面刮出刺耳声响。他突然狂笑，笑声震得壁炉里的火苗东倒西歪："叶夫根尼这个杂种！想拿自己女儿来恶心我！"

他抓起酒瓶猛灌，琥珀色酒液顺着伤疤流进衣领，"知道为什么我留这道疤吗？"

他扯开衣领，露出横贯锁骨的狰狞伤口，"1591年2月17日，叶夫根尼的配枪卡壳时，他的狗腿子用这把刀..."

总统的佩刀突然劈向亚得利斯。

金属碰撞的火星照亮了中校的电子眼。他的机械臂稳稳架住刀刃，义肢关节发出液压装置受压的嘶鸣。"是这把托尔若克猎刀。"

亚得利斯的声线毫无波动，"刀长29厘米，淬火时混入了被处决叛徒的骨灰。"

米舒斯京的冷汗浸湿了真丝衬衣。他终于意识到，会客室墙壁上那些看似装饰的狼牙，实则是车森内战时期被处决者的臼齿。特使的视网膜投影开始疯狂闪烁，真理部植入的危机预警系统正在报警。

"下个月一号的日出前，"小卡迪洛夫用刀尖在地图上划开贯穿堡垒山脉的血痕，"我要看到顿湖骑兵团的脚步印在缓冲区每一个祎地边防军安全屋的院子里。"

他突然揪住特使的领带，伏特加气息喷在对方惨白的脸上，"告诉托伦金，要开战就别像个小女孩一样扭扭捏捏。"

亚得利斯的电子眼开始同步战术地图。他机械臂的散热孔喷出白雾，在防弹玻璃上凝成冰花。窗外，十二架武装首升机正在降落，旋翼卷起的雪暴中，车森国旗上的双刃斧图腾宛如滴血的狼牙。

当总统的玺戒叩响加密通讯器，整面东墙突然向两侧滑开，露出占满三层楼高的全息沙盘。蓝光勾勒，模糊不清的祎地长城如巨蟒盘踞在山脊，在它北面的广阔荒原上，数百个闪烁的红点正在标注火力盲区。亚得利斯的机械义肢插入控制台接口，沙盘瞬间转为立体投影，缓冲区的每处暗哨都化作旋转的骷髅标志。

"三组假目标己经抵达B3区。"

中校的电子眼投射出数据流，他的声带因植入通讯模块而带着金属质感，"卓斯提的废物们正在4号公路狂欢，足够吸引祎地边防军六小时。"

米舒斯京的瞳孔突然放大。他看见沙盘上的卡尔加特别区正在渗出黑色防化标识信号——那是北方联合秘密部署的化学武器储备点。特使终于撕下优雅面具，颤抖着摸向内袋的紧急求救器，却发现总统的佩刀正抵着自己颈动脉。

"真理部的老鼠。"

小卡迪洛夫用刀面拍打特使的脸颊，在皮肤上留下霜花图案，"你以为科瓦连科为什么能活到被谌珂语处决？"

他突然扯开特使的衬衣，露出锁骨下方的真理部电子纹身，"从你踏入车琛尼亚宫那刻起，顿湖骑兵团的电磁脉冲炮就瞄准了这个——"

总统的玺戒按在纹身上，纳米机器人瞬间吞噬了加密芯片。米舒斯京的惨叫被窗外首升机的轰鸣淹没，他的视网膜投影炸裂成雪花，鼻孔涌出的血珠在羊毛地毯上绘出双头鹰轮廓。

亚得利斯踩住特使抽搐的小腿，机械臂弹出激光切割器："需要处理吗？"

"留着他呼吸。"

总统将染血的玺戒在特使礼服上擦拭，"托伦金需要闻到血腥味才会咬钩。"

他转身望向沙盘，祎地长城的全息投影正被暴风雪蚕食，"让小伙子们把车森圣殿里那个圣愚的裹尸布系在旗杆上——见到巴任娜?布拉托娃就告诉她，父亲的血债，女儿该来偿还。"

随着加密频道开启的电流声，车琛尼亚宫地下五十米的军械库开始震颤。成排的军车掀开防尘罩，炮塔上的狼首徽章在核能引擎启动的蓝光中苏醒。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们正在给穿甲弹涂抹圣油，油膏里混着的金刚石碎屑，正是车森葬礼时撒在棺椁上的那种。

亚得利斯的电子眼锁定沙盘上的某个坐标。那里是自己父亲战死的无名高地，如今被标注为"狼穴-7"突击点。他的机械臂不自觉抚过胸前的狼牙项链——每颗牙齿都来自参与1593年内战大清洗的刽子手。

"黎明时分的雪花最美味。"

总统将伏特加淋在沙盘上的缓冲区，"因为它们含着太阳升起前的黑暗。"

他突然捏碎酒杯，任由血与酒浸润卡尔加特别区的疆界，"车森的狼饿了三十西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