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失落的精神旅程

磁悬浮专列停驻的瞬间，气压骤变引发的耳鸣像尖针刺穿鼓膜。谌珂语拎起行李箱，靴底碾过月台金属接缝处的薄霜，细碎的冰晶在脚下爆裂成齑粉。三十米高的穹顶投下冷蓝色的应急灯光，全息投影的龚氏重工诡异的红色三阶幻方连线标志悬浮在隧道顶端，柱子上装饰成神兽形状的监控上，电子瞳孔收缩成针尖状，虹膜纹路中流淌的数据流如同血管里奔涌的暗码。

“分部人员权限验证启动。”广播中的合成男声带着砂纸摩擦喉管的质感。谌珂语将“家伙事”连鞘放入安检传送带，刀镡上的车琛族谚文骤然泛起暗红微光——杜珥帮她植入的识别芯片正与系统共振。六台球形安检无人机从穹顶降下，机械臂末端的粒子检测仪几乎贴上她的睫毛，扫描光束在视网膜上灼出细密的刺痛。

后颈用来身份的皮下纳米芯片突然嗡鸣，刺痛感顺着脊椎窜至尾椎。安检闸门亮起绿灯时，无人机群如惊散的蚊蝇般退开。她扯回长刀，刀鞘边缘沾着传送带上的霜粒，在指尖融化成冰冷的水渍。

无人机向导悬浮在离地两米处，翅翼边缘的激光雕刻是一串加密编号。穿过地下长廊时，防爆玻璃外的陈列柜里，封存着龚氏重工集团血腥史诗的插曲：初代单兵外骨骼的关节凝结着黑褐色血痂；反生物榴弹狙击枪的枪管刻满阵亡者姓名，刻痕缝隙里嵌着碎骨渣；某台机甲残骸的手掌间卡着半截人类脊椎，金属与骨骼的断裂面氧化成相同的铁锈色——与三天前截获的走私货如出一辙。

“商用自行作战平台36型…十年前的老东西了…”忍着剧烈的眩晕感，谌珂语努力回忆着。

电梯井的失重感持续了二十八秒。合金门滑开的刹那，的松柏香混着加湿器的白雾扑面而来。谌珂语的天蓝色瞳孔微微收缩——三十米高的生态穹顶下，晨雾如液态汞银在林间流淌。雪山岩石假山覆着青苔，瀑布坠入镜面湖泊，惊起机械锦鲤，它们的尾鳍扫出加密数据流的幽蓝波纹。

“温度21℃，湿度45%。”无人机向导降在她肩头，翅翼擦过耳廓带起电流杂音，“检测到心率提升14%，需要我为您进行一些舒缓身心的按摩吗？”

她挥手拍开铁疙瘩，大衣下摆扫过蓝紫色鸢尾花丛。花瓣上的露珠倏然蒸腾，露出下方蜂巢状的微型炮口。整片花圃在她退后三步后复原，杀机隐匿如幻觉。

登记处的全息接待员有着门口礼宾人员一模一样的轮廓，连抿唇的弧度都分毫不差。电子笔在触控屏上拖出颤抖的墨痕时，谌珂语瞥见接待台后方伪装成竹节的狙击点——十二个消音器散热孔渗出润滑油的气味，枪管随她眼球的转动微调角度。

引导机器人是只仿生白鹤，喙部闪着冷金属光泽。“休息区距此1.2公里。”它展开翅翼露出皮质座椅，羽缘激光刻着龚氏重工集团安保条例第209条的口语化解释：在该层，受到各类安全设施的监视是正常的。

谌珂语选择步行。

吸音地毯吞没了脚步声，长靴碾碎飘落的银杏叶，叶脉断裂处渗出淡绿色纳米修复液，在地毯上画出转瞬即逝的荧光轨迹。穿过紫藤回廊时，三十七个隐藏摄像头调整焦距的微响，像节肢动物摩擦口器。某间玻璃会议室内，穿着黑红色制服的男女在全息沙盘上推演战局，虚拟炮弹炸开的火光映在他们无表情的脸上，如同观赏电子游戏。

青铜门开启的刹那，酒桶的橡木香混着枪油味撞上面门。宫灯形状的吊灯下，机械臂酒保的金属手指在摇酒器上敲出通用型电码；左侧靶场内，一些机器人正在擦拭着每一把武器；右侧书架上，《龚氏重工集团安保条例》与《祎地律》的金箔书脊流淌着诡异的光泽。

“客房35001的位置己发送到您的个人终端。”白鹤机器人啄击行李箱，金属喙尖留下凹痕，“客房的记忆棉按摩浴缸己预热。您随时都可以前去享受。”

谌珂语径首闯入吸烟室。真皮沙发的坐垫被她陷进去三十公分，点燃的香烟却被降下的玻璃罩扣住。“今日焦油摄入己达12毫克。为了您的身体健康，请允许我冒昧中断您的行为。”天花板的温柔女声带着母亲般的责备。她对着监控翻了个白眼，回头却猛然撞见两个医疗无人机

长刀出鞘三厘米的蜂鸣截断话语。无人机迅速闪避瘸撞翻茶几上的酒杯，玻璃碎裂声引来安保无人机。谌珂语闪进靶场，抓起冲锋手枪上膛击发，五十米外全息人靶的眉心接连炸开，电子脑浆在防弹玻璃上泼溅成挑衅涂鸦。

她扔掉发烫的枪械，望向窗外暴雪的阴霾。电离成蓝光的雪花穿过防御力场，雪幕深处的黑色西棱锥总部正缓缓旋转外墙，某处舱门开启的瞬间，数万架武装无人机的复眼在“蜂巢”中闪烁饥饿红光。

她走到客房门前。

虹膜锁三次拒接后确认活体体温。房门滑开时，薰衣草香精的浓度足以诱发哮喘。谌珂语将“家伙事”拍在茶几上，刀鞘震翻智能水杯，恒温柠檬水在地毯上洇出焦糖污渍。

大衣内衬的战术插板叮当作响，她蜷进沙发点燃香烟，火星明灭间瞥见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镜头镀膜反光中，她的黑发凌乱如余烬。尼古丁尚未入肺，剧咳己撕裂胸腔，智能医护系统破墙而出，机械臂擒住她手腕的力道堪比捕兽夹。

“检测到您肺部出现严重健康问题，请接受检查。”

她踹翻诊疗台，反锁浴室，脱光身上的衣服，沉入注满热水的浴缸。水面漂浮的全息投影拼出“欢迎”，防水触控屏忽然亮起，安保部的加密信息在波纹中扭曲：“明日1030，地下3层安保部接待厅。切记，好好休息。”

躺在温暖的浴缸里，谌珂语感觉到这几天的辛劳都随着雾气而消散。本来她想多享受一会儿，但伤口一碰到水，就会奇痒无比，为了少受点折磨，她只能忍着酸痛和瘙痒，尽快从浴缸里爬出…

晚七点。

月光透过落地窗切割餐桌，碗碟边缘的龚氏重工集团福利部的徽章泛着冷光。谌珂语戳弄炖菜中的牛肉，油花折射的虹彩让她想起卓斯提袭击者被劈开时飞溅的脂肪。一整瓶产自堡垒山的白酒灌入喉管，灼烧感暂时镇压了鼻腔残留的血腥。

“再来一盒。”空烟盒拍在吧台上，她敲了敲玻璃柜内标价五位数的橡黑色卷烟。机械酒保的瞳孔闪过扫描绿光，递来的金属烟盒刻着“特供”字样——揭开时弹出的不是烟卷，而是一枚玉石磨成的子弹，但令谌珂语感到奇怪的是，玉石没有任何刻蚀，也没有异常的纹理。

窗外，黑色西棱锥的某扇舱门再度开启，运输艇的阴影如巨兽利齿咬碎月光。谌珂语将子弹攥进掌心，玉石边缘边缘割破皮肤的血珠坠入烈酒，在杯底凝成不散的暗红雾霭。

“在看什么呢？”谌珂语回过头。一个穿着黑色皮质大衣，看上去很年轻的黑发女子坐在餐桌旁配套的椅子上，她那一双有些怪异的紫色瞳孔正平静地盯着自己。

“没什么…就是看看风景吧…毕竟是第一次来。”谌珂语拿出一条烟，递给眼前和自己突然搭讪的人。

女子接过香烟，却没有点燃。她平静地盯着谌珂语。谌珂语不知为何，心里久违地慌乱起来。

昏暗的灯光下，谌珂语看不清女子背后的黑暗，但敏锐的首觉告诉她，眼前的人应该…很危险…但现在更要命的是，这股慌乱，很奇特。

“怎么了？这么不爱说话…那我再问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女子悠闲地点燃手里的烟，却没有放进嘴里。她不再盯着谌珂语，只是观察着烟逐渐化为惨白的灰粉。

“我…不知道。我只是…莫名其妙地被上司弄到这里来当替补。”谌珂语抚摸着“家伙事”的刀柄，刀身颤抖得有些发烫，连摸着刀柄都能感受到那股充满杀意的热气。

“这么说来，你其实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但你…别太放在心上。”女子把烟举起来，似乎是在用卷烟来遮挡眼睛里谌珂语的存在。随着烟草的燃烧，谌珂语的脸又出现在自己的眼睛里。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我…还真应该过来…学习…”在醉意之下，谌珂语的脸开始发红，说话也有不利索了。

眼前的女子只是浅浅微笑了一下。这笑靥，让谌珂语都忍不住有些羡慕。

“你应该是醉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呃…有缘再会吧，孩子。”女子站起身，有些怪异地缓步离开。谌珂语努力地保持清醒，她迷离着双眼，看不清昏暗之中的行人，但她的耳朵依然灵敏，除了靴跟踩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似乎还有铁链的声音和诡异的滑动声…

“怪人…”谌珂语趴在窗台上嘟囔了一声，醉意参杂着各种情绪，让她第一次感觉到这种难以名状的，彻底的无力感。

“应该…大抵是喝醉了…”谌珂语趁着最后一丝清醒，凭本能一般地扑向桌子，拿起几片醒酒药囫囵吞下后，不顾旁人的注目，拄着“家伙事”，在几个机器人的搀扶下，滑稽地走回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