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永巷浣衣

昭君一行，很快便到了永巷。

长巷深深，幽冷如霜。青石板上，斑驳的苔痕在微弱的日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岁月的泪痕凝结于此。

两旁的宫墙高耸，暗影重重，仿佛要将一切生机吞噬。

“这宫女冲撞了皇后娘娘，被贬至永巷浣衣，日后，还请姑姑好生教导规矩。”掌管刑罚的掖庭女官，对永巷的掌事姑姑意有所指道。

女掌事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又打量的瞧了昭君一眼。

倒是个难得的美人，只是空有皮囊又如何，得罪了皇后娘娘，来了这永巷，便是永远也翻不了身了。

风穿过狭窄的巷弄，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日后，这里便是你们的住处！”

女掌事将昭君和采薇引至一处倾颓耳房，随意用手一指，没有什么好脸色道。

“明日起，去东院浆洗宫人秽衣。这里可不比掖庭，本就人手不够，不干活可是没有饭吃，可记住了？”

“记住了。”昭君敛眸，轻声应道。

掌事见她这般温顺，倒也不再发难，转身离开。

“小姐，这如何能睡？”

采薇一脚踏进房屋，便忍不住惊呼道。

只见一室狼藉不堪，房屋西壁空空，廊檐下挂着若有若无的蛛网，采薇刚要触碰窗棂，腐朽木屑便簌簌而落，惊起梁间一团灰影——原是只瘦骨嶙峋的夜枭，独目泛着浑浊的琥珀色。

“赶紧收拾吧。”

昭君轻叹一声，默默拿起靠在房门一侧有些破旧的扫帚，开始清扫起来。

夜凉如水，一盏孤灯在廊下风中摇曳，唯有冷意与孤寂在无声蔓延。

屋子总算收拾得干净了些，采薇在院中打着井水，攥紧豁口陶盆舀水时，水面忽然漾开细密波纹。井中倒影里，她看见自己身后立着个披发覆面的白衣人，青紫指尖正缓缓攀上肩头——

“陛下……是您吗？”

采薇瞳孔一缩，猛得一转身，不禁失声尖叫道：“啊！！！”

“有鬼啊！！！”

“怎么了……”昭君听到采薇的惊叫声，连忙从屋里跑了出来。

“陛下，是你来看我了吗？”

只见一白衣女子衣衫褴褛，长发凌乱，面容苍白如纸，己有了岁月的痕迹。她的眼神空洞而迷离，脚步虚浮，时而哭泣，时而狂笑，仿佛在与自己的记忆纠缠，无法挣脱。

“你是谁？”

昭君一把将采薇护在身后，有些戒备的看向她。

却见那白衣“女鬼”看到昭君后，身子猛得一颤，突然就发了疯一般向昭君袭来，她死死掐住昭君的脖子，凄厉道：“司马良娣，都是你这个贱女人，你害的我好苦啊！”

“你放手！”昭君不料她突然发狂，抓着她的手臂，激烈挣扎着。

“你死就死了，为何说是我们诅咒了你，都是因为你，陛下己二十年没有来见我了……”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司马良娣，你认错人了！”昭君艰难挤出声来。

“快放开我家小姐！”

采薇见情势危急，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扯住这女鬼的头发，“女鬼”疼得忍不住龇牙咧嘴叫了一声，终于是松开了掐着昭君的手。

昭君此刻脸己涨得通红，喉中终于进了空气，忍不住咳嗽几声，才缓缓平息了下来。

“陛下，我要见陛下！”

又见那女鬼突然痴痴地笑了出来，笑声在院中回荡，带着几分凄厉与绝望。

她的手在空中挥舞，口中念念有词，时而呼唤着陛下的名字，时而咒骂着司马良娣这个名字。

“小姐，这是个疯女人，我们赶紧回去，离她远些……”采薇搀扶着昭君连忙向房中退去，避免这女人又开始发疯。

门，紧紧地合上。

只是外边凄冷又绝望的笑声，不绝于耳。

昭君靠在榻上，仍是惊魂未定。

永巷是幽禁失势或失宠妃嫔的地方，这疯女人，一口一个陛下，定是皇上的女人，只是她为何唤她司马良娣，还要置她于死地？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惊起寒鸦无数。昭君不禁打了个冷颤，轻叹一声，这后宫，实在是个吃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