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分数揭晓

台灯在木质桌面投下一圈暖黄，阮梓禾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缓冲的查分页面，鼠标滚轮被她无意识地来回拨动。身旁的妈妈攥着草稿纸的指节泛白，爸爸把老花镜推到额头上，凑近屏幕时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白雾。弟弟抱着抱枕缩在沙发角落，时不时偷瞄姐姐紧绷的侧脸。

“还有三分钟！”弟弟突然指着墙上的挂钟喊道，秒针跳动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清晰。阮梓禾感觉喉咙发紧，手心沁出的汗洇湿了键盘边缘。她想起模考时数学卷子上鲜红的142分，想起深夜刷题时窗外熄灭的万家灯火，此刻那些记忆却像被橡皮擦模糊的字迹，摇摇欲坠。

台灯的光在屏幕上投下晃动的光晕，阮梓禾的指尖悬在回车键上方，微微发颤。身旁的父母屏气凝神，弟弟攥着草稿纸的手心沁出薄汗，时钟滴答声与西人交错的呼吸声混在一起，将空气切割成紧绷的碎片。

当页面跳转，总分栏的数字刺入眼帘的瞬间，阮梓禾突然笑了。那笑声来得毫无征兆，惊得妈妈下意识抓住她的手。78分的数学成绩像道狰狞的疤，却让她肩头千斤重的枷锁轰然坠地。多日来在胸腔里横冲首撞的焦虑、反复灼烧神经的恐惧，此刻都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深夜的空气里。

“没事了。”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在呓语。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咬破嘴唇的忐忑、无数次在脑海中预演的绝望场景，终于有了确切的答案。不用再在希望与恐惧间反复拉扯，不用再盯着空白文档揣测未来，这种清晰的刺痛感，竟比无尽的悬而未决来得踏实。

爸爸颤抖着摘下老花镜擦拭镜片，妈妈无声地搂住她的肩膀。阮梓禾靠进母亲温暖的怀抱，忽然闻到记忆里熟悉的洗衣粉味道。原来真正让她窒息的不是可能失败的结果，而是等待宣判时无边无际的自我消耗。此刻成绩既定，她反而感到一种近乎解脱的轻松。

“会不会是系统出错了？”爸爸突然开口，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一丝希望，“明天我就去教育局申请复核！”他颤抖着手指想要截屏保存成绩，却连续三次点错按钮。妈妈伸手按住丈夫的手，银丝在灯光下微微颤动：“先让孩子歇着吧。”

夜深人静时，阮梓禾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隔壁房间传来父母压抑的交谈声，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听见爸爸沙哑的叹息：“她数学一首那么好，怎么会……”“别想了，睡吧。”妈妈的声音带着鼻音，床垫弹簧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月光再次爬上窗台，这次却不再温柔。阮梓禾摸出手机，李曦的对话框停在三天前。她犹豫着输入“我考砸了”，又逐字删除。屏幕蓝光映出她眼下的乌青，忽然想起白天整理书桌时，从《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里掉出的纸条，那是李曦写的“小禾最棒”，边角己经卷边。

凌晨三点，阮梓禾听见厨房传来微波炉运转的嗡鸣。她披上外套走出去，看见妈妈坐在餐桌前，面前放着一碗温热的银耳羹——和查分前那碗一样，漂浮着几颗的红枣。“喝了吧，暖胃。”妈妈抬头，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疲惫，“不管怎样，你永远是我们的骄傲。”

深夜的房间重归寂静，阮梓禾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这一次，没有查分倒计时的压迫，没有班级群消息的刺痛，黑暗中只有窗外梧桐叶沙沙的轻响。她闭上眼睛，任由困意如潮水漫过全身，恍惚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平稳而安宁——这是高考结束后，她第一次如此安心地沉入梦乡。

窗外的梧桐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阮梓禾握着瓷碗，突然想起班主任的那句话。或许人生真的不是只有独木桥，就像此刻碗里的红枣，甜意总会在苦涩中慢慢浮现。她望着碗里晃动的倒影，第一次在查分后露出了笑，虽然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