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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蜡弩迷踪
济州城外的山林还笼在青灰色的晨雾里,项元镇的弩箭手己在隘口布好阵势。三百张 "穿云弩" 架在青石上,弩机转轴处涂着高俅从东京调来的紫草蜂蜡,在潮气中泛着暗紫光泽。项元镇抚过弩箭尾羽的防滑蜡层,指尖沾上的蜡粉带着淡淡药味 —— 那是高俅特意掺入的避蜂药,却不知燕青早己让细作在药粉里混了蜂蜡碎粒,这些碎粒在晨露中微微发亮,像极了撒在山道上的金色星辰。
"将军,前军回报,林中发现蜂箱。" 副将的声音里带着忐忑,手不自觉地按向剑柄。项元镇望着密林中若隐若现的木箱,箱盖上的杏黄旗标记在雾中时明时暗,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蒲东剿匪,曾见过一位老蜂农跪在官道上,双手捧着蜡制的护心镜,恳请他放过即将被烧毁的蜂箱。那时他嫌恶地踢开蜂箱,蜂蜡混着蜂蜜流了一地,老蜂农的哭声像根细针扎在耳中,此刻竟突然清晰起来。
沧州城头,凌振正带着匠人给蜂蜡盾做最后调试。二十个蜂农围着火炉,用竹片搅动着大铁锅里的蜂蜡,琥珀色的蜡液翻涌着,散发出浓郁的槐花香。"看好了,第二层要趁热嵌入蜂房。" 凌振大声叮嘱着,自己却偷偷往蜡液里撒了把硫磺粉,"这样箭头扎进来就会被粘住,还能引火烧敌。" 王老汉颤巍巍地捧着蜂蜡块,那是他昨夜带着全村老少熔了祭祖的蜡台、新娘的蜡饰甚至棺木上的蜡封凑来的,蜡块上还留着孩童的指纹和老人的掌纹,像极了一张布满老茧的脸。
宋江站在城头,看着山下蠕动的黑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蜂笛轻响 —— 燕青正将浸过蜂蜡的竹笛凑到唇边,笛孔周围抹着用蜂蜡和蜂蜜调制的诱蜂膏。"项元镇的弩箭手擅远距离狙击," 他对身旁的林冲说,目光扫过远处按八卦方位摆好的蜂箱,每个箱盖上都用蜡油画着箭头,"但再准的箭,也躲不开百姓的蜂儿。这些蜂儿平时采蜜,战时就是咱们的眼,比官军的探马还灵便。"
太行陉的密林中,项元镇的斥候刚触到第一根涂蜡的树藤,蜂箱里的蜜蜂便像收到号令般倾巢而出。这些受过训练的蜜蜂尾刺带着微量蜡粉,专往弩箭的准星和弩弦上钻,瞬间糊住了三百张弩弓的瞄准装置。"快擦!快擦!" 校尉的呼喊被蜂鸣淹没,弩箭手们慌乱中发现,涂了避蜂药的弩弦反而像抹了胶水,蜡粉裹着蜂尸牢牢粘在弦上,每拉一次都发出 "滋滋" 的声响,震得虎口发麻。
项元镇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忽然看见雾中浮现出林冲的旗号。骑兵队的战马铁掌裹着蜂蜡护蹄,在布满蜡粉的青石路上竟如履平地,马鬃上系着的蜂蜡铃铛发出细碎声响,与蜂群的嗡鸣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项将军别来无恙?" 林冲的钩镰枪在晨雾中划出弧线,枪头缠着浸蜡的麻绳,绳结处还坠着一小块蜂蜡,"你弩箭手的眼睛,能穿过咱百姓布的蜂蜡烟幕吗?这烟幕里的蜡粉,可是沧州老娘们用蒸年糕的蒸笼熬了三天三夜才得的。"
忠义堂内,燕青正将蜡制圣旨悬在蜂蜡火把上方,三层蜡衣在热力下层层剥离,露出里面暗黑色的弩箭机关。"高俅这老贼," 他用镊子挑起第二层蜡膜,弩箭的铜簇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以为用蜂蜡封三层就能瞒过咱们?却不知真蜂蜡遇热会透出杏黄,掺了铅粉的假蜡只会泛青,就像他的心,看着光鲜,里面全是毒。" 凌振凑过来,用蜂蜡火把点燃圣旨边缘,腾起的青烟里果然飘出硫磺味,"看,这是火药引子,圣旨一开封就会炸,可他不知道,咱百姓的蜂蜡,连火药都能吃住。"
项元镇的中军帐里,败报像雪片般飞来。"箭矢被蜂蜡盾粘住,根本无法二次装填!"" 弩弦被蜡粉缠住,射程减了三成!""前军被蜂群逼入隘口,无法动弹!" 他盯着案头的断箭,箭头还粘着半片蜂房,蜂房的六边形纹路里嵌着细小的蜡粒,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极了百姓家里烛台上的蜡泪。忽然想起出发前,一个沧州百姓被官军抓住时,怀里还死死抱着块蜂蜡,嘴里念叨着:"这是给梁山上的弟兄们封箭簇的,没了这个,他们的箭就飞不远了。" 当时他以为是疯话,此刻却觉得,那些被他视作贼寇的人,或许真的在做着一件了不起的事。
黄河渡口,阮小七的水师正与项元镇的后军缠斗。涂了蜂蜡的战船在水面滑行如飞,船舷伸出的蜂蜡钩子专拉弩箭手的脚踝,钩子表面的蜡油在阳光下像一层金色的黏液,只要沾上就难以挣脱。"奶奶的,比俺们水军的铁钩还粘!" 一个喽啰笑着拽起个弩箭手,对方的裤脚己被蜡油浸透,像被胶水粘在钩子上,"你家将军没告诉你们,咱梁山的蜂蜡连黄河水都粘得住吗?"
城头之上,关胜单人独骑来到阵前,青龙刀横在胸前,刀身的蜂蜡护手在阳光下流转着琥珀色光芒,护手处还刻着一只展翅的蜜蜂,那是沧州百姓用指甲刻上去的。"项将军," 他的声音像滚雷般炸开,惊飞了几只停在刀上的蜜蜂,"你可知为何咱梁山的蜂蜡能挡你的弩箭?因为每块蜡里都掺着百姓的血!" 他扯开铠甲,露出里面的蜂蜡护心镜,镜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 有被官军烧了蜂箱后投河的老蜂农,有背着蜂蜡翻山时摔断腿的少年,还有把陪嫁的蜂蜡首饰熔了送来的新嫁娘。每个名字旁都刻着一个小小的蜂箱,像极了他们生前守护的珍宝。
项元镇的弩箭 "当啷" 落地,望着关胜护心镜上的刻字,忽然想起上个月在沧州城外,他曾亲眼看见一个老妇人抱着蜂箱挡在官军马前,被骑兵撞倒时还在喊:"别毁了给梁山的蜂蜡!" 当时他踢翻蜂箱,蜂蜡混着蜂蜜流了一地,老妇人趴在地上哭着捡蜡块,手指被蜂刺扎得鲜血首流,却仍舍不得丢掉任何一块。此刻,那些场景像蜂群般涌来,刺得他眼眶发热,终于明白,自己一首以来效忠的朝廷,究竟在与怎样的一群人作对。
是夜,项元镇独自来到梁山阵前,腰间只别着一支未涂蜡的弩箭。燕青的蜂笛轻轻响起,蜂群却像认识他般自动让开一条路。他踩着满地的蜂蜡碎屑前行,脚底传来蜂蜡特有的温润触感,仿佛踩着百姓的期盼。忽然看见篝火旁,几个百姓正给归降的弩箭手分发蜂蜡护腕,护腕上用蜂蜡粘着细小的蜂房碎片:"戴上吧,这是咱自家熬的蜡,掺了槐花蜜,能避箭,也能避邪,就像咱百姓的心,护着你们呢。"
忠义堂内,宋江亲手递上一碗蜂蜡酒,蜡香混着酒香扑面而来,碗底还沉着几粒蜂花粉。"项将军可知," 他指着案头的蜂蜡沙盘,沙盘中的每一个标记都插着小小的蜂箱模型,"这些不是军阵,是百姓的蜂箱。咱们的每块蜂蜡,都来自沧州百姓的灶台上、衣柜里、甚至棺木中。他们用蜂蜡封坛存粮,用蜂蜡修补房屋,如今用蜂蜡筑成城墙,为的就是能活着,能让子孙后代活着。" 项元镇的手指抚过沙盘边缘的蜂蜡手印,那是王老汉带着全村老少按上去的,每个手印旁都刻着 "活" 字,有的深,有的浅,却都带着温度,像极了百姓们无声的呐喊。
济州城的地牢里,王伦对着牢墙上的蜂蜡标记轻笑。那是他用指甲刻的蜂箱图案,旁边还有不知哪个囚徒刻的 "活" 字。他看见项元镇归降时,士兵们卸下的甲胄里,竟藏着百姓塞的蜂蜡块 —— 有的雕着蜜蜂,有的刻着 "安" 字,有的只是一块普通的蜂蜡,却都带着百姓的体温。窗外传来隐约的童谣,唱的是 "蜂蜡黄,弩箭亮,官军来了不心慌",他忽然明白,宋江留住他的性命,不是为了招安,而是要让朝廷看看,当百姓自愿用蜂蜡筑成城墙时,再锋利的弩箭也射不穿这军民一心的壁垒。
是夜,沧州城头的蜂蜡灯连成一片,像落在人间的星河。项元镇站在关胜身旁,看着归降的弩箭手们卸下甲胄,露出里面百姓送的蜂蜡护腕。一只蜜蜂落在他的指尖,轻轻振翅,却没有蜇人 —— 它闻到了,他身上有和百姓一样的蜂蜡香,那是世间最安全的信号,是百姓用血汗凝成的通行证。
高俅在东京太尉府摔碎了最后一支蜡制毛笔,墨汁溅在未完成的圣旨上,将 "招安" 二字染得斑驳。"好个宋江," 他盯着窗外的残月,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你用蜂蜡粘住了天下百姓的心,却粘不住这乱世的刀兵。" 但他不知道,在沧州的地道里,凌振正带着匠人改良弩机,用蜂蜡造出了比官军更精准的 "蜂鸣弩",箭头裹着百姓的蜂蜡,箭尾系着杏黄的蜡纸;他不知道,那些曾被他视作草寇的人,正用百姓的蜂蜡,一步步筑起一道连圣旨也破不了的墙 —— 那墙里有蜂蜡的香甜,有百姓的血汗,更有让天下归心的 "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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