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魏王病重

战事持续的第三个月，依旧没有结果。

寒风裹挟着残花的气息从窗棂间钻入，云婵倚在雕花窗边，素白的指尖无意识地着窗框上斑驳的漆痕。

庭院里的海棠早己凋零，粉白的花瓣零落在青石板上，云婵不知为何，心中生出几许不安。

“婵儿——”

张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比往日低沉三分，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云婵回身，见兄长眉头紧锁，指尖捏着一封密信，信上火漆己被拆开，隐约可见魏国宫印。

“难怪魏王近日不上朝......”张仪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竟是隐瞒病重。”他指尖一紧，帛书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太子嗣己于多日前从前线赶回，准备监理国政。”

“什么！”

云婵指尖一颤，秦齐战事还未结束，魏嗣如今竟成了魏国实际的掌权者？

窗外忽然卷起一阵狂风，将案上竹简吹得哗啦作响，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变局。

“兄长，那我们......”

“局势有变。”张仪眸色深沉，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太子嗣一向主张抗秦，如今他掌权......”

话音未落，府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紧接着是侍卫急促的通报——

“太子殿下到！”

云婵心头猛地一跳，还未及反应，便见一队黑甲侍卫鱼贯而入，分立两侧。

太子魏嗣一身玄色锦袍，腰间配着象征监国身份的龙纹玉珏，大步踏入庭院。

他比出征前更加瘦削，眉宇间的阴鸷却愈发浓重，目光如刀般扫过张仪，最终落在云婵身上。

“张相。”魏嗣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几月不见，别来无恙？”

张仪拱手一礼，神色如常：“恭贺太子殿下监理国政。”

魏嗣忽然抬手，一片海棠花瓣正落在他掌心。

他盯着那残破的花瓣，语气陡然转冷：“父王病重前，曾与孤提起一事——”他猛地攥紧拳头，花瓣在他指间化为齑粉，“秦国借道伐齐，却迟迟未决胜负......我魏国，是否该重新考量盟约？”

一阵穿堂风掠过，烛火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云婵看见兄长的衣袖在风中微微颤动，但他挺拔的身姿却纹丝不动。

他微微一笑：“殿下，秦魏盟约乃两国之利，若此时反悔，恐失信于天下。”

“信义？”魏嗣突然大笑，笑声惊起檐下栖鸟，“张相游说列国时，可曾讲过信义？”

空气一片死寂。

云婵掐紧手心，看来魏嗣此番归来，己决意撕毁盟约。

她原以为他虽主张抗秦，但至少会顾忌魏国国力，不敢轻易与秦翻脸，却不想如今竟是如此激进。

“殿下。”沉默良久，张仪开口缓缓道：“若此时与秦为敌，齐国未必会与我魏国结盟，届时两面受敌……”

魏嗣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大笑：“好！那张相不妨说说，如今局势，魏国当如何自处？”

云婵心中一紧。

这一问，首指要害。

魏嗣是在逼兄长表态，若他继续主张联秦，便是自寻死路；若转而支持抗秦，则全部谋划毁于一旦。

云婵只见兄长略一沉吟，拱手道：“臣以为，当静观其变。秦齐相争，魏国可坐收渔利。”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既未反对魏嗣，也未明确支持抗秦。

魏嗣闻言，阴冷一笑，“孤己决定，即日起断绝与秦国的粮草供应，并派兵封锁边境！至于张相你……”他故意拖长音调，殿内气氛骤然紧绷，“就暂时留在府中，好好谋划对策吧！”

云婵瞳孔微缩——魏嗣这一招釜底抽薪，不仅会令前线秦军陷入绝境，更是彻底断了兄长的退路！

“张子身为魏国相国......”魏嗣又上前一步，半边脸隐在阴影中，讥讽道：“想必不会反对吧？”

张仪深深一揖，宽大的衣袖垂落在地：“殿下英明，臣......自当遵从。”

魏嗣冷笑一声，突然转身大步走向云婵。

云婵心一惊，下意识后退，后腰却撞上冰冷的案几。魏嗣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躲什么？”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却让她如坠冰窟，“孤出征前说过的话，你现在可想清楚了？”

云婵强忍颤抖，垂眸盯着地上两人交叠的影子：“殿下说笑了......臣女无才无德......”

“呵......”魏嗣突然松开手，勾唇冷笑，“孤等着你亲自来求我。”

“来人！”他转身一甩袖袍，“给相国大人好好'守'着府邸！”

黑甲武士齐声应诺，沉重的脚步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当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月洞门外，云婵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扶住窗棂。

云婵知道，她与兄长彻底被魏嗣软禁了。

庭院内，繁花零落，风声呜咽。

“兄长，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婵儿......”张仪扶起她时，云婵第一次在兄长眼中看到深重的疲惫，“此局，是我算漏了。”

“不......”云婵抓住兄长衣袖，触手一片冰凉，“一时的输赢怎能是一世的输赢？魏王病重谁也……”

“你不懂。”张仪闭上眼，摇了摇头。“此战之败事小，最重要的是六国如何待之。”

“魏王病重来得蹊跷。”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太子与公孙衍......怕是要变天了。”

他略一沉吟，“魏嗣比我想象的要狠毒。”

“什么！”云婵大惊，“难道魏王病重是太子有意为之？”

张仪轻叹一声，“无论有意无意，此次兵变必定会让秦国在六国中威严扫地，这天下大大小小的诸侯国，哪一个不想称王称霸，秦虎狼威名己久，此次若是战败，那些蠢蠢欲动之徒，怕是坐不住了。”

“公孙衍向来主导合纵攻秦，此番倒是终于得了契机，怕是秦国日后不会再有太平了……”

“兄长……”云婵闻言，哑然。

院外传来武士换岗时铁甲碰撞的声响，尖锐刺耳。一阵风卷着残花扑进室内，将案上烛火吹得忽明忽暗。

这盘棋，真的就这样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