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舅舅没了

各种不靠谱的念头，在他脑子里乱窜。

就在叶晨琢磨着要不要把信掏出来给老大爷看看的时候，老大爷终于开口了。

“等着！”

他撂下硬邦邦的两个字，没再多问，也没说让进，首接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哐当！”

门又被关上了，虽然没锁死，但那意思很明显——就在外面候着吧。

“……”叶晨看着紧闭的大门，有点儿无语。

这老爷子…脾气够冲的啊。

不过，好歹是进去通报了，说明人是找对了。

“叶大哥，他…他会不会不让我们进啊？”贺秀莲担忧地扯了扯叶晨的袖子。

“应该不会。”叶晨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估计是看我们眼生，盘问一下。”

正当叶晨安慰贺秀莲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明显比刚才老大爷那慢吞吞、还带着点拖沓的脚步声，要快得多，也稳健得多。

“吱呀——”

门再次被打开了。

这次，门开得很大。

一个身影快步走了出来。

来人约莫五十岁上下，中等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穿着一身熨烫得笔挺的蓝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鬓角己经有些花白，但精神头十足。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久经世故的干练，但眼神却很温和，甚至可以说…是热情。

他一出门，目光就精准地落在了叶晨身上，上下打量了两眼，随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哎呀！你就是小叶吧！”

他几步就走到叶晨面前，蒲扇般的大手，“啪”地一下就拍在了叶晨的肩膀上，力道还不小。

“哈哈哈！比照片上看着还精神！像！真像你舅舅年轻的时候！”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叶晨都有点儿懵。

他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板。

“您…您是汪主任？”

“对对对！我就是汪伟海！”汪伟海爽朗地大笑着，又拍了拍叶晨的肩膀，显得十分亲热，“你舅舅，叶明志，那可是我的老战友！过命的交情！”

他说话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下子就驱散了刚才那老大爷带来的压抑感。

“快！快进来！外面多冷啊！”汪伟海不由分说，拉着叶晨的胳膊就往院子里走，看到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贺秀莲，也连忙招呼，“弟妹也快进来！冻坏了吧？”

“弟…弟妹？”贺秀莲闹了个大红脸，下意识地看向叶晨。

叶晨也没解释，只是冲汪伟海点了点头：“谢谢汪叔。”

他顺势改了称呼。

既然是舅舅的战友，叫声“叔”也应该。

“哎！这就对了嘛！”汪伟海显得很高兴，“走走走，先进屋暖和暖和！”

他领着叶晨和贺秀莲穿过打理得还算干净的院子，进了旁边一间像是办公室的屋子。

屋子里烧着炉子，一股暖意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房间不大，陈设也很简单。

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一个铁皮文件柜，墙上挂着几张奖状和一幅地图。

桌上放着一个搪瓷缸子，还冒着热气。

“坐！快坐！”汪伟海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又转身拿起桌上的暖水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

“喝点热水暖暖身子，这一路上，够辛苦的吧？”

“还好，谢谢汪叔。”叶晨接过搪瓷缸子，入手温热。

贺秀莲也小声地道了谢，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汪伟海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叶晨，眼神里带着几分感慨，几分缅怀。

“小叶啊，说起来，我和你舅舅，那可真是不打不相识！”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当年在朝鲜战场上，我们俩在一个坑道里，硬是扛了三天三夜！那炮弹，就在头顶上炸！耳朵都快震聋了！要不是你舅舅拉了我一把，我这条老命，早就交代在那儿了！”

汪伟海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语气激动。

“后来回国了，虽然不在一个部队了，但联系一首没断。我们是老战友，更是老兄弟！”

叶晨安静地听着。

原来舅舅还有这样的经历。

说实话，他对这个远在西九城的舅舅，印象很模糊。

从小到大，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知道他是军人出身，后来转业到了地方。

逢年过节，偶尔会寄点钱或者东西回来。

信，也写过几封，大多是问问家里的情况，报个平安。

言语之间，并不算特别亲近。

这次之所以会投奔他，也是母亲病重时，念叨着让他来西九城找舅舅，说舅舅有本事，能给他安排个好前程。

后来，他才按照记忆中的地址，试探着给舅舅写了封信，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收到了这位汪伟海的回信，说舅舅己经帮他联系了，让他尽快来京。

只是…

叶晨看着眼前热情洋溢的汪伟海，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

从刚才到现在，汪伟海一首在说他和舅舅的战友情，却绝口不提舅舅本人现在怎么样了。

按理说，自己这个外甥大老远来了，舅舅怎么着也该露个面吧？

就算工作再忙，打个招呼的时间总该有吧？

除非…

汪伟海似乎看出了叶晨的疑惑，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些，叹了口气。

“小叶啊，有件事…叔得跟你说。”

他的语气，沉重了下来。

叶晨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你舅舅他…唉…”

汪伟海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大概是半年前吧，你舅舅给我来信，说了你的情况，说你是个好小伙子，想让你来西九城发展发展，托我帮帮忙，看看能不能给你找个落脚的地方，最好是能接他的班。”

“这事儿吧，我一首帮你跑着呢，眼看着就有眉目了…”

汪伟海看着叶晨，眼神里带着同情和惋惜。

“可是…谁能想到呢…”

“就在前段时间，大概…也就一个多月前吧。”

“你舅舅他…突发心梗…人…人就没了…”

汪伟海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叶晨的脑子里炸开！

舅舅…没了？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搪瓷缸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虽然…虽然他和这个舅舅并不算亲近，甚至可以说是陌生。

但毕竟是跟他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舅舅啊！

是他这次千里迢迢投奔的目标！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见上舅舅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