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杜氏双杰的朝野双星

元和三年，长安杜府。

唐宪宗元和三年的长安城，桃花落在杜府的九曲桥上，十七岁的杜牧攥着新写的《阿房宫赋》，看堂兄杜悰正与牛党重臣李宗闵谈笑风生，腰间的 “双鹤纹” 玉佩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牧之，” 杜悰招手，“过来见见李大人，他可是当年科举的‘贤良方正科’榜首。”

杜牧盯着李宗闵华丽的官服，想起祖父杜佑在《通典》里写的 “贤者不炫其能”，拱手道：“晚生杜牧，见过李大人。”

李宗闵捋须笑道：“早闻杜公子诗才，可敢以‘春宴’为题，作首应景诗？”

杜牧扫过席间的山珍海味，想起城外百姓的饥馑，朗声道：“金樽美酒斗十千，玉盘珍羞首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西顾心茫然 ——” 话未说完，便被杜悰打断。

“牧之醉了，” 杜悰笑着递过醒酒汤，“年轻人不懂官场规矩，李大人莫怪。” 他凑近杜牧耳边，低声道：“锋芒毕露者，难行远路。”

长庆元年，洛阳科场。

唐穆宗长庆元年的洛阳贡院，杜牧看着自己的考卷被主考官令狐楚圈点，忽然听见隔壁号舍传来争吵声 —— 杜悰正在与李党考官争论 “进士科是否该重策论轻诗赋”。

“诗赋乃文人根本，” 杜悰的声音带着官场上的圆滑，“然策论亦不可废，不如分‘诗赋科’与‘经世科’，各取其长。”

杜牧搁笔冷笑，知道这是堂兄在牛李党争中玩的平衡术。他低头继续写策论，笔尖在 “藩镇割据之弊” 处重重顿下，墨汁渗过纸背，在案上留下个漆黑的 “削” 字。

放榜那日，杜牧中第，杜悰却因 “首鼠两端” 遭牛党弹劾。深夜，杜悰在月下叹气：“牧之，你可知我为何支持分科？牛党重诗赋，李党重策论，我不过是给杜家留条后路。”

杜牧望着堂兄腰间磨损的玉佩：“杜家的后路，不该是官场的权谋，而是祖父《通典》里的治世之道。”

会昌二年，黄州驿馆。

唐武宗会昌二年的黄州，杜牧在刺史府接待路过的杜悰，后者刚从淮南节度使任上被召回，官服上绣着最新的 “鹘衔瑞草纹”—— 这是皇帝新赐的荣耀。

“牧之在黄州推行‘区田法’，” 杜悰扫过案头的《劝农文》，“可知道牛党说你‘滥用李党旧法’？”

杜牧指着窗外的梯田：“祖父在淮南用此法，让盐碱地亩产三石。百姓吃饱饭，哪管什么牛党李党？” 他忽然从袖中掏出《罪言》草稿，“我在文中痛斥藩镇，你若觉得不妥，现在便可拿去销毁。”

杜悰接过草稿，目光停在 “藩镇者，腹心之疾也” 处：“牧之，你可知我为何能在牛李之间周旋二十年？因为我懂‘水至清则无鱼’。” 他忽然压低声音，“李德裕要重用你，可他败局己定，莫要 ——”

“堂兄是来劝我投靠牛党的？” 杜牧冷笑，“当年祖父修运河，从未问过是牛是李，只问是否利民。”

杜悰叹气，从怀中掏出块金饼：“黄州缺医少药，这是我从淮南带来的官银，别问出处。”

大中元年，长安兴庆宫。

唐宣宗大中元年的兴庆宫，杜悰刚拜相，便收到杜牧从池州寄来的信，信中夹着片枯萎的莲花，附诗 “多少绿荷相倚恨，一时回首背西风”—— 这是暗讽他依附新贵。

“相爷，” 幕僚递上弹劾杜牧的奏章，“他在池州写《河湟》诗，‘唯有凉州歌舞曲，流传天下乐闲人’，分明是骂朝廷失土。”

杜悰望着案头的《通典?边防典》，想起祖父杜佑画的西域舆图：“把弹劾压下。” 他忽然对幕僚说，“去池州送些典籍，就说我杜悰虽在朝堂，却记得杜家的祖训。”

三日后，杜牧在池州收到一箱书，最上面是祖父的《通典》残卷，在 “河湟” 二字处，杜悰用朱笔写着：“收复失地，需谋定而后动。”

咸通六年，长安杜府。

唐懿宗咸通六年的长安，杜悰躺在病榻上，看杜牧带着《樊川文集》前来，鬓角己染霜色。他指着文集里的《战论》：“牧之，你说‘兵者，国之大事’，可知道我在相位时，为何一首反对用兵？”

杜牧握住堂兄的手，触手一片冰凉：“因为牛李党争未休，粮草未备，将士未训。”

杜悰笑了，笑得像凋零的牡丹：“知我者，牧之也。” 他忽然从枕边摸出个锦囊，“里面是我这些年攒的边军布防图，还有给皇上的密奏 —— 收复河湟，需用你在灵武的‘骑兵三势’。”

杜牧打开锦囊，看见布防图上密密麻麻的朱砂点，正是祖父《兵典》里的 “水草分布法”。他忽然明白，堂兄的妥协，从来不是懦弱，而是在暗流涌动的朝堂上，为杜家的治世理想留一线生机。

乾符三年，长安东市。

杜牧去世十年后，长安东市的书肆里，《杜氏文集》被分成两册：杜悰的《中枢政要》和杜牧的《樊川诗集》。有学子指着《中枢政要》的 “平衡术” 篇嗤笑：“杜悰的权谋，哪及杜牧的诗笔？”

书肆老板摇头：“少年人懂什么？当年杜相爷在牛李党争中保住三十三位能吏，其中七位成了杜牧治边的帮手。” 他忽然翻开《樊川诗集》，“杜牧的诗看似锋芒，背后多少杜相爷的暗中维护？”

暮色漫过东市，杜悰的曾孙杜显捧着《通典》残卷路过，看见街边孩童背诵杜牧的 “商女不知亡国恨”，忽然想起家中祖训：“杜家子弟，文需载道，官需护道。”

长安城的月光依旧，杜牧与杜悰，像他们杜家的 “双鹤纹”，一只在朝堂上低空盘旋，护持雏鸟；一只在诗坛上振翅高飞，俯瞰山河。

据《旧唐书?杜悰传》载：“悰，字允裕，累官至宰相，性圆滑，善斡旋，时人谓之‘官场老狐’。其堂弟牧，刚首不阿，以诗名世。”

观其二人，杜悰如官场之水，善因势而导；杜牧如诗坛之火，敢焚尽腐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