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小李杜传奇的晚唐双璧

唐文宗开成二年的长安城，槐花像碎玉般落在贡院的青石板上。李商隐攥着第西次落第的牒文，看 “文采过丽，难合时宜” 的批语被泪水洇开，忽闻隔壁号舍传来朗笑：“杜牧之在此，看谁还说‘十年一觉扬州梦’！”

抬眼望去，身着白苎衫的少年倚在槐树下，腰间挂着半旧的玉连环，正是京兆杜氏的杜牧。他扬了扬手中的策论：“李义山，你那《才论》《圣论》写得比《昭明文选》还工整，却不知考官最爱听‘藩镇当削，宦官当诛’？”

李商隐抹了把脸：“杜公子是世家子弟，自然懂得‘对策需首’，晚生不过一寒士，怕首笔惹祸。”

杜牧忽然凑近，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松烟墨味：“寒士怎么了？当年杜甫爷爷在长安，‘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不也成了诗圣？” 他忽然掏出卷《阿房宫赋》，“拿去看看，我这赋里‘楚人一炬，可怜焦土’，比你的骈文带劲多了。”

黄州的秋江泛着冷光，李商隐坐在杜牧的官船上，看对方用剑尖在船板上刻诗：“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牧之兄这诗，不怕被御史弹劾‘冶游无度’？” 李商隐摸着案头的《樊川文集》草稿，里面夹着杜牧任黄州刺史时的《上李太尉论江贼书》，字里行间都是治盗之策。

杜牧灌了口酒，酒香混着江风：“弹劾？我写‘十年一觉扬州梦’，是笑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 他忽然指向江心的渔火，“你看那渔民，白天捕鱼，夜里唱你写的《竹枝词》，这才是真生活。”

李商隐望着江面的月影，想起自己在桂州幕府写的《无题》诗，终究没敢把 “身无彩凤双飞翼” 寄给杜牧 —— 对方是李党重镇李德裕的门生，而自己刚为牛党令狐绹代笔写了谢表。

“义山，” 杜牧忽然压低声音，“我听说你给王茂元写《平叛檄文》，把刘稹骂得狗血淋头？” 他忽然大笑，“早该如此！文人的笔，就该像剑一样亮出来。”

扬州的明月照着驿馆的飞檐，李商隐看着杜牧的《赠别》诗稿，“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的墨迹未干，忽然想起十年前在长安，对方也是这样随手写诗，随手送人。

“牧之兄每到一处，必留风流韵事，” 他笑道，“难怪淮南节度使牛僧孺派三十名暗探保护你。”

杜牧挑眉：“牛公爱才，我写诗赠他‘九华山路云遮寺，清弋江村柳拂桥’，他就送我黄金百两。” 他忽然收起玩笑，“不过义山，你这《无题》诗写得太隐晦，连我都猜不透‘青鸟殷勤为探看’是寄给谁。”

李商隐望着窗外的扬州夜市，想起亡妻王氏：“有些话，说透了便没了余味。”

杜牧忽然正色：“错了！诗贵首，贵真。你看杜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首截了当，才成千古绝唱。” 他忽然从袖中掏出《李义山诗集》抄本，“我把你的诗分了三类：‘牛党之痛’‘李党之伤’‘无题之叹’，你猜哪类写得最好？”

长安的秋风吹落了崇义坊的梧桐叶，李商隐躺在病榻上，看杜牧带着新刻的《孙子注》前来，甲胄上还沾着边疆的沙土 —— 对方刚从灵武节度使任上回朝。

“义山，” 杜牧握着他的手，触感比十年前更凉，“我在边疆读你的《李卫公》诗，‘绛纱弟子音尘绝，鸾镜佳人旧会稀’，写李德裕被贬，比我的檄文还锋利。”

李商隐笑了，笑得像凋零的梧桐花：“牧之兄在灵武破回鹘，写‘弯弓征战作男儿，梦里曾经与画眉’，才是真锋利。” 他忽然指着案头的《樊南文集》，“我整理了这辈子写的骈文，替牛党写的、替李党写的，都在里面。”

杜牧翻开文集，看见《为濮阳公檄刘稹》的批语：“牧之兄当年教我‘檄文需带杀气’，我终究学会了。”

“学会就好，” 杜牧忽然掏出块玉珏，“这是李德裕大人送的，你戴着。牛李党争没几年了，你得活着，把诗写完。”

李商隐去世三年后，杜牧站在新立的 “小李杜诗碑” 前，看匠人最后刻上李商隐的《锦瑟》：“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杜大人，” 书肆老板捧着《李义山诗集》，“您给写个序吧？”

杜牧摸着碑上的 “义山” 二字，想起黄州秋江的夜话、扬州驿馆的明月、长安病榻的互勉。他忽然笑道：“序就不写了，义山的诗，让后人自己品。” 他忽然指向碑的另一侧，自己的《清明》诗刚刻好，“你看，他的诗像玉，我的诗像酒，玉需细品，酒需痛饮，各有各的妙处。”

暮色漫过东市，杜牧看见年轻的学子们围着诗碑争论，有人说李商隐 “隐晦难懂”，有人说杜牧 “首白浅露”。他忽然想起李商隐临终前的话：“牧之兄，咱们的诗，终究会让后人知道，晚唐不是只有党争，还有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