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狂客酒仙与皇孙酿王

开元二十三年（735 年）的暮春，曲江池的柳絮像下雪般飘着。

汝阳郡王李琎戴着价值千金的 "砑光帽"—— 这帽子用波斯进贡的冰蚕丝织成，连水珠落在上面都会打滑 —— 正倚在画舫船头，用犀角杯啜饮西域葡萄酒。

忽然，对岸传来一声怪叫："好水！好水！这曲江池要是全酿成酒，够我醉倒三百回！"

李琎抬头，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正趴在青石护栏上，腰间挂着个裂了缝的酒葫芦，鞋尖还沾着昨夜的酒渍。

"哪来的狂生？" 李琎笑问，手中的犀角杯在阳光下泛着红光。

男子回头，胡子上还滴着水珠："狂生李白，特来蹭酒！郡王的葡萄酒香，隔着三条街都能把我的酒葫芦勾过来。"

李琎挑眉 —— 敢首呼他 "郡王" 的，长安城不超过三个。

李琎挥挥手，让侍从放下跳板："来！本王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装的是酒，还是胆子。"

李白晃悠悠踏上画舫，突然指着他的帽子："郡王这帽子，比我去年在长安西市见过的波斯琉璃灯还亮，能盛酒不？"

画舫内，李琎命人抬出三层青铜酒架，每层都摆着不同的美酒：顶层是玄宗赐的 "玉壶春"，中层是自酿的 "玫瑰露"，底层是从民间搜罗的 "三白酒"。

"李兄，" 李琎指着酒架，"随便挑，喝痛快了，本王送你十坛 ' 玫瑰露 '。"

李白却盯上了李琎手中的犀角杯："郡王这杯子，雕着犀牛望月，不如借我当酒勺。" 说着倒提酒坛，往杯里狂灌，酒水溢出杯沿，顺着袖口流进靴子。

李琎大笑，自己也抄起个海碗："痛快！难怪贺监说你 ' 饮中八仙 ' 排第一，本王这 ' 酿王 ' 今日甘拜下风！"

喝到兴起，李白突然拔剑起舞，剑光映着曲江池的波光，惊飞了栖息的白鹭。

李琎也不闲着，对着酒坛猛灌："李兄！你这剑舞得像醉汉耍棍，倒合了我的胃口 —— 明日来王府，咱们用金銮殿的地砖当酒桌，痛饮三天！"

李琎的王府地窖里，藏着从全国各地搜罗的美酒，连酒坛都按州县排列：剑南的烧春、河东的干和、岭南的椰酒，墙角还堆着西域进贡的 "龙膏酒"。

李白一进来就吹了声口哨："郡王这地窖，比翰林院的藏书阁还气派！"

"那是自然，" 李琎拍拍他肩膀，"本王别的不会，就会酿酒藏酒。你瞧这 ' 龙膏酒 '，波斯使者说喝了能通神仙 ——"

话没说完，李白己抱着酒坛坐在地上："通什么神仙？先通我的肠胃再说！" 他仰头灌酒，酒液顺着胡子滴在地砖上，竟冒出淡淡青烟 —— 原来这酒性极烈，常人喝三口便要醉倒。

李琎看得咋舌，自己却只敢小抿："李兄，这酒连父皇都只喝半盏，你就不怕烧穿肚皮？"

李白打了个酒嗝："肚皮烧穿算什么？当年在金銮殿，我让高力士脱靴，那老东西的眼神比这酒还毒，不也照样活下来了？"

天宝五载（746 年），李琎突然接到密旨：玄宗怀疑他结党营私，命他收敛锋芒。

李琎苦笑着对李白说："李兄，以后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喝酒了 —— 你看，连这 ' 砑光帽 ' 都要换成素纱巾。"

李白却把酒坛往桌上一墩："换就换！郡王，咱们去长安城外的酒肆喝，照样痛快！那些御史言官，管得了你的帽子，管得了你的酒壶？"

李白掏出从西域商人那得来的胡饼，掰成两半："来！就着这胡饼下酒，比你王府的山珍海味带劲多了。"

李琎看着他沾满面粉的手，突然笑了："李兄啊，你这股子不管不顾的疯劲，倒让本王羡慕 —— 我戴了三十年的 ' 砑光帽 '，竟不如你这破酒葫芦自在。"

安史之乱爆发后，李琎被征为兵马大元帅府长史，不得不放下酒坛，披上铠甲。

临别前，李琎找到正在庐山隐居的李白："李兄，世道乱了，你找个安稳地方躲躲吧。"

李白却拍着他的肩膀："郡王，你披上铠甲像个将军，可我知道，你骨子里还是那个在曲江池用帽子喝酒的酒疯子。等你扫平叛军，咱们回长安，把安禄山的老巢改成酒窖！"

李琎苦笑着摇头："怕是等不到那天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酒坛，"这是我最后一坛 ' 玫瑰露 '，你留着 —— 看见它，就当看见我这戴帽子的酒友。"

战乱一别两重天。

相差二十岁的酒友，一个用皇孙的身份给美酒镀上贵气，一个用狂客的疯癫给美酒注入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