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剑侠诗生与边塞老炮

开元十一年（723 年）的武昌，黄鹤楼的飞檐上挂着未化的残雪。

23 岁的李白背着剑囊拾级而上，腰间的酒葫芦蹭着石栏发出声响，惊动了正在顶层凭栏远眺的中年男子 —— 正是刚从边塞回来的崔颢，袖口还沾着朔方的沙土。

"小兄弟，这黄鹤楼的台阶，踩坏了可得赔酒。" 崔颢转身时，李白看见他官靴上的刀疤比诗句还深。

"赔酒？" 李白解下酒葫芦晃了晃，"等我题完诗，这楼都得谢我。"

崔颢挑眉，目光落在李白腰间的吴钩剑上："诗剑双绝？当年我在幽州，见过比这更利的刀，砍的是突厥人的头。"

李白大笑，剑穗在风雪中翻飞："崔大人的刀砍人头，晚生的剑斩诗魂 —— 要不，咱们比一比？"

崔颢没说话，抬手一指楼内白壁，只见他的《黄鹤楼》墨迹未干："昔人己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李白刚读两句，握剑的手突然抖了抖 —— 这诗看似平淡，却像边塞的风沙，首往人心里钻。

"如何？" 崔颢递过狼毫笔，笔尖还滴着松烟墨，"要是觉得压不住，这壁子留半幅给你。"

李白盯着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突然把剑往地上一插："罢了！这诗就像你靴底的沙，看着粗粝，却磨得出盛唐的光。"

崔颢愣住了 —— 这是第一次有人从他的诗里，读出了边塞的风沙味。他突然拍李白的肩膀："走，去楼下酒肆！我请你喝边塞人酿的葡萄酒，比长安的甜酒带劲。"

酒坛一开，崔颢的话匣子也开了："当年在军中，夜里枕着刀睡觉，听见胡笳声就手痒。有次喝醉了，在烽火台上写《雁门胡人歌》，差点被校尉当奸细抓了。"

李白灌了口酒，辣得皱眉："还是我蜀地的酒温柔。崔大人，您这诗里的 ' 山头野火寒多烧，雨里孤峰湿作烟 '，比我的 ' 蜀道难 ' 还难。"

崔颢敲了敲酒坛："小友，诗如刀剑，太软则钝。你那 ' 飞流首下三千尺 '，看着狂，却少了点人间烟火气。"

李白不服气："烟火气？我在扬州见过商人斗富，在长安见过力士脱靴，哪样不是人间？"

崔颢突然压低声音："等你见过白骨堆成的山丘，就知道 ' 人间 ' 二字，重如刀剑。"

长安平康坊。崔颢刚从安西都护府回来，带着一身伤病。李白正在酒肆写《长干行》，笔下是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的温柔。

"小友这诗，倒像是从黄鹤楼的云里摘下来的。" 崔颢摸着李白新写的诗稿，"可曾想过，这长安城的青梅，都是边军拿战马换的？"

李白抬头，看见崔颢鬓角的白发比三年前多了一倍，突然想起黄鹤楼的题诗壁 —— 原来有些狂，藏在边塞的月光里；有些柔，躲在诗人的剑鞘中。

天宝十三载（754 年），李白再登黄鹤楼，发现崔颢的题诗壁前围满了人。

墨迹己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见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的苍凉。

"崔大人故去三年了。" 老楼吏叹气，"临终前还说，后悔没带李学士去看一次边塞的雪。"

李白摸着壁上的字，突然笑了 —— 当年那个笑他诗无烟火气的边塞老炮，终究把自己活成了诗里的烟火。他解下腰间的剑，对着长江大喊："崔兄！你的诗，我替你带到夜郎去！"

后人总爱说李白怕崔颢，却不知这 "怕" 里藏着敬重。

崔颢的诗，在边塞的风沙里磨出了诗的骨。

李白的诗，在盛唐的月光里酿出了诗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