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收账

账房的烛火在无风的夜里剧烈摇晃。

小张瘫坐在太师椅上，胸口缠着的白布渗出淡青色血渍。他面前摊开的《青云观百年账册》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墨迹扭曲重组，数字变成蠕动的青铜蝌蚪，在纸页上排列出全新的账目。

"这是......"小张的指尖颤抖着划过一行突然浮现的红字，"*甲子年七月初九，收赑屃大人铜料三百斤，抵水脉修缮费。"

白璃的狐火凑近，火光映照下，那行红字竟开始滴血。血珠在纸上滚动，逐渐勾勒出一幅阴森的图案：青云观的地下密室里，堆满了刻着龙鳞纹的青铜锭。

"三百斤青铜......"周瞬的匕首尖挑起一滴血珠，"不就是祖师殿地宫那些镇邪鼎的原料？"

我右眼的青铜竖瞳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刺痛无比。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不禁皱眉，然而更让我惊讶的是，就在这一瞬间，我的视线竟然穿透了眼前的账册，仿佛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我看到了青冥正站在一间昏暗的铸器坊里，熊熊的炉火映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他的手中，正握着一块块青铜锭，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投入到熔炉之中。

每一块青铜锭被投入熔炉的瞬间，都会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炉中传出。那声音听起来既像是龙子的哀号，又像是金属在高温下扭曲变形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而在账房的角落里，一个年轻的观主正坐在桌前，专注地在账本上记录着什么。我定睛一看，只见他在账本上写下的是：“赑屃大人供铜料，抵债”。

“不对……”小张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他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随着咳嗽，他的口中吐出了一些血沫，而这些血沫中，竟然还夹杂着一些细小的青铜鳞片！

“这些账……是反着记的……”小张艰难地说道，他的声音因为咳嗽而变得沙哑。他挣扎着伸出手，翻开了账本的最后一页，然后用颤抖的手指着角落里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朱砂印，说道：“这是之前师父教过我的暗记……真正欠债的不是我们……”

血珠突然全部悬浮起来，在空中组成西个狰狞的大字：

"赑屃欠债"

子时的更鼓刚过，整座青云观突然震动起来。

供桌上的烛台倒下，烛泪在地上蜿蜒成诡异的符文。小张挣扎着爬向供桌，从暗格里取出一本被血浸透的牛皮账本——那是沈三柏留下的《山货簿》。

"这才是真账......"他撕开封面，内页竟然是用血写的倒悬文字，"沈师兄......早就发现......"

白璃的狐火映照下，倒悬的文字渐渐清晰：

"赑屃窃取青云观水脉三百年，按日计息，该还......"

后面的数字大得惊人，而且墨色新鲜，显然是沈三柏临死前不久新添的。最下方盖着个血手印，指缝间还沾着翠绿的藤屑。

周瞬突然用匕首划破手掌，将血滴在账本上。龙血与沈三柏的血手印交融的刹那，整本账册燃起青色火焰。火焰中浮现出沈三柏生前的最后画面——

他独自站在湘江水底，手中藤蔓刺入自己的心脏。鲜血顺着藤条流入水脉，每一滴都化作细小的山形符文，融入那些被赑屃控制的青铜锁链......

"不是镇压......"小张的瞳孔开始涣散，但嘴角却扬起解脱的笑，"这是......是在......做账......"

账房的梁柱突然裂开，无数青铜锁链从裂缝中射出。但这一次，它们没有攻击我们，而是缠绕在一起，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算盘。算珠自行滑动，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叮——"

"咚——"

每一声都像敲在灵魂上。

当最后一颗算珠归位时，整座青云观的地基传来山崩般的巨响。西厢房轰然倒塌，露出地下那个被沈三柏鲜血浸透的青铜鼎——鼎中沸腾的不是铜水，而是翻滚的血浆，表面浮动着密密麻麻的山形符文。

鼎身上的铭文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赑屃大当最后一颗算珠归位时，整个青云观都似乎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从地下传来，仿佛这座道观的地基正在被撕裂。伴随着这声巨响，西厢房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然后轰然倒塌，扬起一片尘土。

当尘土散去，我们惊讶地发现，在西厢房的废墟下，竟然露出了一个巨大的青铜鼎。这个青铜鼎被沈三柏的鲜血浸透，鼎中的液体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铜水，而是翻滚着的血浆，血浆表面还浮动着密密麻麻的山形符文。

这些符文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晰，它们似乎在鼎中涌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而鼎身上的铭文也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上面刻着：“赑屃大人，连本带利，今日结清。”

就在这时，黎明前的湘江突然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浪涛，浪涛如同一只凶猛的巨兽，咆哮着向岸边扑来。我们站在江边，惊恐地看着江水如同一堵高墙般倒灌进青云观的地基。

那些被血账唤醒的山形符文似乎受到了江水的吸引，它们顺着水脉迅速流动，所过之处，原本坚固的青铜锁链竟然纷纷崩断。随着锁链的断裂，江底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咆哮声，那是赑屃痛苦的叫声。

令人震惊的是，随着赑屃的咆哮，整条湘江竟然在晨曦中变成了血红色，仿佛被鲜血染过一般！人，连本带利，今日结清。"

黎明前的湘江突然掀起巨浪。

我们站在江边，看着江水倒灌进青云观的地基。那些被血账唤醒的山形符文顺着水脉流动，所过之处，青铜锁链纷纷崩断。江底传来赑屃痛苦的咆哮，整条湘江竟然在晨曦中变成了血红色！

小张在岸边，胸口的伤口不再渗血，反而长出细嫩的藤芽。他虚弱地指着江心："看......"

沸腾的江水中，一座青铜宫殿缓缓浮出水面。殿门大开，里面堆满了锈蚀的铜钱、断裂的锁链，还有......九具龙子雕像。每具雕像心口都插着一截翠绿的藤条。

"沈师兄的......最后手段......"小张咳嗽着，吐出一片青铜鱼鳞，"他把赑屃三百年的'账本'......都搬出来了......"

白璃的狐火突然变成纯净的白色。火光中，我们看到沈三柏的虚影站在江心，手中握着一根山藤杖，正将最后一块青铜锭投入血浪。

当青铜锭融化的瞬间，整条湘江突然恢复清澈。

朝阳升起时，岸边多了一堆灰烬——那是所有被篡改的账册，以及九枚烧焦的青铜鱼符。灰烬旁，静静躺着一根新发的藤枝，嫩绿的叶片上还挂着晨露。

小张挣扎着爬过去，将藤枝小心收入怀中。他的眼角有泪，但嘴角带笑：

"清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