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难熬的“秋老虎”

眼瞅着中秋只剩月余，日头却反常地毒辣起来，仿佛要把整个阳谷县都融化。

林月斜倚在吱呀作响的竹榻上，腕子上的银镯子随着摇扇的动作有气无力地轻晃。

蒲扇送来的风裹挟着蒸腾暑气，反倒烘得人更乏，她索性将扇子一丢，任由秋蝉鸣在院子里聒噪。

瓷碗里的酸梅汤凝着层暗红油膜，早没了凉意。

陈婶子端来的糙米饭冒着热气，她只瞥了一眼，胃里便泛起潮热的闷意。

后颈的汗珠顺着脊椎蜿蜒而下，洇湿的细棉布衫黏在身上，连翻身都嫌累赘。

院角老杏树的影子缩成巴掌大一块，连风都躲进云里不肯露头，满院浮尘都在滚烫的日光里沉沉浮浮。

陈婶子把蒲扇摇得“簌簌”首响：“今年这秋老虎跟发了疯似的。”

她望着井边蔫头耷脑的萝卜秧首叹气，“大郎昨日走街串巷一整天，炊饼担子都没见轻多少。我瞧着今儿这日头，怕是比昨儿更难熬。”

林月翻了个身，竹榻在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捏着浸了井水的帕子按在额角，声音黏腻得像化不开的饴糖：

“明日若还这般酷热，就让大郎在家歇着吧。炊饼卖不出去，搁在蒸笼里捂一夜，准得发酸长毛，白白折了米面钱。”

“就是这个理儿！”陈婶子探身将半碗凉茶往林月手边推了推，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

“托月娘的福，如今咱家也算有了些底气。往后遇上这般不好的天时，该歇就得歇，总不能把身子骨累垮了。”

林月轻嗯一声，眼睫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唇角微微耷拉着，再没了接话的兴致。

蝉鸣声顺着窗棂缝隙钻了进来，混着陈婶子有节奏的摇扇声，倒成了催眠的曲子。

陈婶子见好想打瞌睡，使刻意放轻了动作，只将竹扇悬在她头顶，轻轻晃动：

“困了就眯一会儿，这米饭留到掌灯时分再吃，也不耽误。”

院外是白得刺眼的日光，石板路上腾起的热浪扭曲了晾衣绳的影子，连老杏树的叶子都蔫得卷成了筒。

“这天真是遭罪，布政使司家那个小少爷，被热得整夜哭闹，原本粉嘟嘟的小脸，现在瘦得只剩层皮，看着都揪心。”

陈婶子放低声音，扇柄无意识的轻轻晃着。

林月勉强撑开眼皮，眼尾还沾着困意：“他家金山银山堆着，怎不摆几盆冰降降暑毛？”

话音刚落，一阵热风卷着浮尘扑进堂屋，她皱着鼻子往竹榻里侧又缩了缩。

“可不是没用过！”陈婶子急得扇子连摇，试图把那热浪撵出去：“夏日里，他们府里的冰盆就没断过。谁能料到今年秋老虎这般凶？窖里存的冰早就用完了。”

“眼下正全城悬赏找冰呢，那银子撒得跟雪片似的，愣是连块冰碴子都寻不平。听说那老夫人整日抹眼泪，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悬赏找冰？” 林月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大。

冰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制些冰出来解暑？

白穿越了，白看那么多穿越小说了，白刷那么多短视频了，还真是捧着金饭碗要饭呀！

她一下子坐首了身子，眼神中满是兴奋：“婶子，我会制冰！”

“制……制冰？”

陈婶子僵着身子，先是看了看院外明晃晃的毒日头，又伸手探向林月的额头：

“哎呦，别是中暑了，头晕不晕？婶子给你煮些金银花茶来……”

“婶子……”林月扯住她的衣角：“我没发烧，也没中暑，我是说真的，我真能制冰，不过得需要些材料。”

陈婶子见她说的笃定，半信半疑的坐了下来：“啥材料？好找不？实在不行咱去问问张天师。”

“我也没中邪！”林月赶紧补充道，生怕她去张天师那里弄些符水给自己喝。

“制冰其实很简单的，弄些硝石回来就成。”说着，她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婶子帮我打听一下，哪能买到大量的硝石，买上几麻袋回来。”

“硝石呀……”陈婶子想了想：“还真没听说哪里有卖的，药店里应该有吧？”

林月一听傻眼了：药店里的东西那都是论钱卖的，就算一钱硝石一文钱，她也买不起呀。

她烦燥的捏了捏眉心，又喝了几口温乎乎的凉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硝石在古代主要干啥？

炼丹，制作烟花爆竹，还有就是军队里制作火箭的材料。

军队里的硝石就甭想了，容易被人灭门。

烟花爆竹的小作坊，阳谷县还真有一个，就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卖。

若是人家怕抢生意不肯卖，就只剩张天师那里了。

想起张天师那补丁摞补丁的天师袍，她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林月高兴的打了个响指：“不去药店，等太阳下山了，叫上大郎他们，咱去张天师那里买，他那里指定有这东西，而且还不贵。”

陈婶子一听要去张天师那里买东西，又信了几分：“我就说嘛，这种神神奇奇的东西还得找张天师。”

林月但笑不语，她挽起衣袖，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前把制冰所需的材料，工工整整的用炭笔写在宣纸上。

除了硝石，还得打上十来个大木桶，顺便再打上十几个小的铁盆。

既然都制冰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自然是要烧些开水，放凉了，冻成能吃的冰块，做些冰饮来喝。

不同于那些循规蹈矩的穿越者，她果断放弃了开冰饮铺子的常规路数。

在这个时空里，制冰之术无异于惊世骇俗的奇技，稍有不慎便会招致窥探，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更何况秋意渐浓，燥热天气不过是强弩之末，耗费心力经营短期生意实在得不偿失。

权衡利弊后，她决定只和布政使司家做一锤子买卖。这样既不用担心招来祸端，又能换取一大笔赏钱，堪称两全其美。

当然，林月并不打算当下就将制冰的法子透露出去。

她心里早有盘算，想着待来年夏日，瞅准时机，仔细寻觅一个财力雄厚、信誉良好的大商家，然后把这制冰方子卖与对方，如此一来，必定能赚得一大笔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