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地下黑市

秦淮河的晨雾裹着煤炉烟气，顾砚蹲在文德桥石栏旁，指尖轻触水面。涟漪荡开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眼底浮动的金芒——这是青铜匣反噬的前兆。桥洞下飘来油条香，混着身后卦摊飘来的线香味，让他想起儿时陪祖父摆摊的清晨。

"客官要问吉凶？"卦摊老头突然出声，龟甲在青瓷碗里叮当作响。顾砚瞥见他虎口的墨色刺青——是鬼市引路人的标记。

冷月将青铜匣裹在旧报纸里，葱白手指轻叩三下桥柱。第三声刚落，桥底摇橹声忽近，乌篷船头的老妪掀开竹帘，露出满舱纸扎童男童女。那些纸人腮红艳得诡异，眼珠竟用真琉璃镶嵌。

"三更灯，五更鼓。"老妪的南京官话带着水汽。顾砚抛去枚顺治通宝，钱币落在船板时竖着旋转不止。老妪浑浊的眼珠突然清明，船篷纸人齐刷刷转头看向冷月。

穿过七道垂花门后，潮湿的青砖道变成暗红色。两侧屋檐垂下朱砂绳，绳上铜铃无风自动。戴傩面的摊主们沉默如泥塑，首到顾砚将青铜匣露出半角，某处阴影里才响起算盘珠相击的脆响。

"张九爷恭候多时。"穿长衫的伙计挑起灯笼，烛火映出他脖颈处的双头蛇刺青。冷月剑柄微颤，顾砚用脚跟轻碰她靴侧——昨日废墟里发现的蛇纹，此刻正在伙计衣领下蠕动。

当铺柜台高逾两米，整块阴沉木雕着百鬼夜行图。张九爷的翡翠烟枪在暗处明灭，烟锅里燃的是犀角混着骨灰。顾砚注意到他左手小指套着玉质指套，雕工与李教授那块双鱼佩如出一辙。

"汉代双螭玉璧，生坑货。"顾砚将绒布包裹的玉器推过柜台。这是他今早在夫子庙用田黄石刻的赝品，但混入了昨夜收集的活尸骨灰。

张九爷的放大镜闪过寒光，镜框边缘刻着微雕《兰亭序》。当镜片移到玉璧螭龙眼睛时，顾砚袖中手指微勾——藏在玉璧夹层的尸虫卵悄然孵化。这是顾家《鉴玄录》记载的"瞒天过海"之术，虫液会暂时赋予赝品土沁。

"好一个游丝毛雕。"烟枪在玉璧上方轻点，青烟竟在空中凝成螭龙虚影。冷月呼吸微滞，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用烟幻形。顾砚却盯着张九爷的右手——那根尾指始终蜷曲，指甲缝里残留着朱砂。

柜台后的帘幕突然无风自动，露出半截青铜鼎腿。顾砚瞳孔骤缩，鼎身饕餮纹中嵌着块玉珏，正是青铜匣缺失的部件。他强压住去摸匣子的冲动，却感觉怀中青铜匣突然发烫，烫得他肋骨生疼。

"东西我收了。"张九爷拉开檀木抽屉，二十根大黄鱼排列如棺椁，"不过最近昆仑山的地图..."他故意拉长尾音，烟枪指向当铺角落的槐木箱。箱上封条写着"1987年中美联合科考队封"。

李教授突然剧烈咳嗽，虎头杖敲击青砖地面。暗格里弹出个铜匣，里面羊皮地图泛着尸臭。"三天前有位罗斯柴尔德先生，出价是这个数。"张九爷比了个手势，烛火将他影子投在墙上，竟生出双翼。

冷月突然按住剑柄，她听见槐木箱内传来指甲抓挠声。顾砚的脚悄悄勾住她靴跟，这是提前约定的危险信号。当张九爷展开地图时，顾砚看见昆仑山脉某处标着血手印——正是古籍星图所示坐标。

"再加这个。"顾砚摘下冷月的冰裂纹玉环。玉环触柜的刹那，张九爷的翡翠烟枪突然炸裂，烟灰在空中凝成狰狞鬼面。整个鬼市骤然寂静，所有摊主同时转头看向当铺。

冷月剑己出鞘三寸，却见顾砚从容拾起玉环："明代陆子冈的刀工，九爷不会不识。"他指尖抹过玉环内侧，冰纹竟重组为"昆吾"二字。这是今晨他用青铜匣寒气重铸的陷阱，专门针对识货之人。

张九爷的假笑终于破碎，他撕开地图夹层，取出发黄的相片——是李教授年轻时在布达拉宫前的合影，但背景里戴面具的僧人手中经筒，此刻竟完整镶嵌着那块缺失的玉珏。

"地图可以给你。"他露出镶金的犬齿，"但这位姑娘得留下。"枯瘦手指点向冷月时，她耳后的肌肤突然浮现青鳞状纹路。顾砚终于明白，为何昨夜青铜匣会主动为她疗伤。

槐木箱的抓挠声变成撞击，封条朱砂开始融化。顾砚突然将青铜匣拍在柜台，匣盖震开的瞬间，整条鬼市的灯笼齐齐熄灭。黑暗中响起万千鬼泣，当他重新点燃火柴时，柜台己空无一人，只余地图和玉珏摆在血泊般的红绸上。

冷月剑尖挑起玉珏，月光穿过冰裂纹的刹那，青铜匣发出龙吟般的嗡鸣。顾砚却盯着地图边缘的俄文标注——那是首失踪核潜艇的编号，1992年消失在北冰洋的"K-219"。

巷尾传来唢呐声，纸钱如雪飘落。李教授用虎头杖拨开纸钱，杖头沾着的冥币上印着双头蛇图腾。顾砚将玉珏按进青铜匣凹槽时，听见极远处传来冰川开裂的轰鸣，仿佛有巨物正在昆仑山巅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