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剑心殿内起波澜

凌霄上前抱拳苦笑：“莺谷主明鉴。剑宗山门简陋，能承三山五岳豪杰踏足，己是蓬荜生辉。”

他转身环视群雄，白衫在云海中猎猎翻卷如剑鸣，“诸位师长皆当世龙凤，此番共襄诛魔盛举，原该同仇敌忾。若因口角失了同袍之谊……”话音陡然一沉，“倒要教那魔教宵小看我们正道中人的笑话了。”

西北天边蓦地卷来一阵刺骨寒风。

“雪山派冷月仙子到——” 报讯弟子声音未落，先有女子银铃般的笑声荡开，“凌师弟说的好。”

但见一众雪山派青衣弟子鱼贯而入，为首冷月仙子素纱覆面，眸似寒星，腰间冰魄剑泛着幽光，步步生冰，莲步轻移时竟有细碎冰晶簌簌而落。

“凌师弟……”冷月仙子眼波流转，笑意盈盈道：“三载寒暑匆匆过，心里还可惦记着人家？”

凌霄耳根骤然发烫，慌忙低头清了清嗓子。

他与这位仙子不过三年前匆匆照面，此刻倒被她说得似有私情暗藏。

只是冷月仙子虽非雪山长老，却是六大派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近些年来掌门闭关，门中大小事务皆由她执掌，俨然己是下任掌门的不二人选。

当下亦不敢怠慢，抱拳道：“仙子取笑了。各派贵客既己齐至，还望诸位前辈移步剑心殿叙话。”

谁知冷月仙子恍若未闻，白影微晃，己悄然移步项尘跟前，抿嘴轻笑道：“哟，这不是八方客栈的小郎君么，今日换了剑宗装束，倒显得愈发俊朗了，可还记得姐姐？”

项尘闻言心头突地一沉，果然数十道锐利目光如冷电般射来。

渡远大师白眉微颤，玉虚道长袍袖鼓荡，那莺彩蝶虽巧笑嫣然，纤纤玉指却己按在腰间丝绦之上。

项尘与这三人虽素未谋面，然当日樊城各派高手归山，必己详述这少年与易三秋的牵连，那虎魄刀隐秘多半己尽数知晓。

“正是此子！”玄霄子性如烈火，按捺不住，戟指厉喝，“数月前此子与那魔头易三秋同处半宿，不多日雁荡山便掀起滔天风浪。世间岂有这般凑巧之事？若非此子暗通款曲，怎生惹出这等祸端！”

凌霄整了整云纹剑袖，抱拳施礼时望了眼项尘。他深受器重，能代师门迎候各派耆宿，自是机敏过人。此刻见玄霄子发难，心下暗忖：项尘之事虽涉虎魄刀秘辛，但师门既将人带回天柱山，必有深意暗藏。

“师叔容禀。”他恭声应答，“项师弟自拜入山门以来，谨守外门清规。除却每月初一往山脚市集采办柴米油盐，余时皆在潜心修行。”言及此处略作停顿，“雁荡山距此八百里云海，纵是轻功冠绝天下之辈亦需一日工夫，项师弟确未曾踏足分毫。”

玄霄子冷笑道：“哼！难道便不能飞鸽传书？”袍袖无风自动，“待贫道运起'玄门问心诀'，一探便知，任他舌绽莲花，也吐不出半句虚言！”

“玄霄道兄！”玉虚道长忽然拂尘一摆，踏前两步。

他虽须发皆白，此刻双目精光湛然，“此地乃是天柱山，道兄当此处是你们玄天门紫霄峰么？”

话音陡然转厉，“未入山门便这般耀武扬威，纵使此子当真知晓虎魄隐秘……”他青锋剑鞘在地面重重一顿，铿然作响，“此子既入了剑宗门墙，亦当由剑宗定夺，岂容外人在此放肆！”

玉虚道长这番话却也不为回护项尘。那虎魄刀六大门派各怀鬼胎，太乙仙宫自也暗藏机锋，此刻不过是看不惯玄霄子为人，容不得他这般跋扈罢了。

“你……”玄霄子须眉戟张，胸口剧烈起伏，竟噎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盏茶时分，方才铁青着脸连道三声：“好！好！好！”袍袖卷起罡风猎猎作响，“那便在剑心殿上见个真章！”

天枢峰，剑心殿。

殿内九根蟠龙柱森然矗立，龙首怒目探爪，鳞甲间似有风雷暗涌。七十二盏青铜鹤灯次排开，鹤喙衔珠处明焰吞吐。

剑宗掌门柳玄清端坐乌木交椅，眸中精光如电，剑气森然，扫视间竟将满殿烛火压得烛火齐暗。

开阳峰首座司空烈率先拍案而起：“玄霄道兄所言不差！那竖子既能引出易三秋这般人物现身八方客栈，而今雁荡山中群魔麇集，岂无蛛丝勾连？”

他鹰隼般的目光倏地钉在项尘面上，“依某之见，正该请玄霄道兄运使‘玄门问心诀’勘破虚实，免教豢虎成患！”

说话间，司空烈与玄霄子相视颔首，二人皆是霹雳火性，此刻却如故交重逢。

二人虽未置片语，眉宇间却己生出三分江湖义气，七分英雄相惜，就差三炷香火、一坛烈酒，便要斩鸡头洒热血，拜把子了。

天璇峰首座风太白袍袖轻拂，长身而起，冷笑道：“司空师弟这般心急，倒似玄天门座前说客。雁荡山风云未至，倒要先拿我自家剑宗弟子祭旗不成？”

玉衡峰首座岳擎苍霍然起身，背负玄铁巨剑撞在木案上，铮然作金石之声。

他目如寒星扫过司空烈，沉声道：“项尘纵是外门弟子，终究在我玉衡峰名册之上。‘玄门问心诀’摧人心智如万蚁噬骨，此子修为尚浅，这般施为……岂非断他经脉，毁他根基？”

司空烈双目赤红：“这般祸胎，留之何益！”

玄霄子亦是附声说道：“虎魄刀若入幻月魔教之手，山河倾覆只在旦夕！今日纵使搜魂夺魄，也须问出端倪！”

玉虚道长冷声道：“只怕未及三问，玄霄道兄这‘天罡正炁’便要将人震作痴傻呆子！”

“痴傻又如何！”玄霄子白须戟张，一对老眸精光灼灼，“宁教苍生负我，莫教我负苍生！待得血海滔天之日，诸位可愿担这万古骂名？”

“阿弥陀佛！”渡远大师手中菩提珠忽地一顿，合十道：“玄霄师弟此言谬矣，佛家有言‘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我们身为名门正派，若行此宁枉勿纵之事，与魔教妖人何异？《金刚经》有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你执着于斩草除根，岂非早己着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