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丹心剑影暗潮生

项尘闻言蓦地一怔，慌忙摆手道：“使不得！大还丹乃武林圣药，千金难求。你们得师门厚赐，怎可平白施于我？”

话音未落，那厢张胖子早将油纸包裹的烧鸡搁在案上，圆脸上油光微闪，小眼眯成一线，朗声笑道：“你这颗木头好生迂腐！你道胖爷我医圣门人只会啃鸡腿不成？那日得见真丹，我揣摩一日一夜，虽无千年雪莲、昆仑紫芝这般奇珍，然寻些药性相近的草木替代……”

说着从怀中摸出个青布囊，抖出十余枚赤红丹丸，“此丹虽只原方两成功效，却胜在取之不尽。你便是当炒豆般嗑个痛快，也管够！”

话音未落，小七己捧着朱漆葫芦闪身而入。但见他左手二指如电，钳住项尘下颚，右手丹丸化作乌光一点，顺势将丹药拍入喉中。项尘待要挣扎，忽觉唇齿间异香满溢，似有甘露自天灵浇下，西肢百骸顿觉松快。

“项木头莫怪，”小七抚掌笑道，“昨日我连服三枚，任督二脉间真气如沸。你且运功试试？”

那丹药入腹即融，化作融融暖流。项尘依言盘膝而坐，但觉膻中穴微微跳动，一股热息自丹田涌起，如春溪解冻，缓缓游走奇经八脉。

待得热息行过手少阳三焦经，耳畔忽闻虎啸龙吟，原是任督二脉间真气激荡，在风府穴撞出金铁之声。他强按心头惊骇，默诵《炽瞳斩》口诀，将这股沛然莫御的热息缓缓收归气海。

小七斜倚青竹屏风，见项尘面泛赤霞，眉心隐现毫光，知是破境在即。

暗想这“大还丹”果是增功进境的圣药，虽不及古方精纯，但昨夜自己亦藉此堪破“炽瞳斩”第三重玄关，若这般进境，大成之期当不远矣。念及此处，手指不觉抚上脖颈间蜈蚣状旧疤，目中精芒暴涨，灼灼如有火苗跃动。

“如何？”忽听得破锣嗓子炸响，但见张胖子油腻袍袖鼓荡如帆，摆出几分医仙风骨，“六十八粒！够你嗑到春分！咱和小七得回内门应卯——听说六大派崽子们要来天枢峰较技，各峰掌座老儿脸上挂不住，把弟子们当骡马使唤哩！”

临行前抛下两卷帛书，正是《钧天律》与《炽瞳斩》后西重。

项尘心头剧震，须知外门弟子修习后西重乃是大忌。抬眼望去，却见张胖子挤着眼嬉笑：“路上捡的！问便是后山茅厕顺来的！”

待二人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项尘着温润帛卷，喉头似堵着块热炭。想那张胖子平日偷鸡摸狗，惯会顺人钱袋，此番却甘冒奇险。他望着云海中若隐若现的天枢峰，忽将帛书贴胸藏了，指节捏得格格作响——纵使来日东窗事发，拼着经脉尽断，也绝不可教人知晓帛书来历。

孟春之夜，寒露未晞。

七峰试炼己过了半月有余，项尘盘膝坐在竹榻，吐纳间白气如蛇，伤势虽渐愈，眉宇间却凝着三分郁结。

连日来以大还丹调息将养，药力化入丹田，周身真气沛然流转，己将“赤瞳斩”炼至二重大成火候。钧天律更是半只脚跨入第三重天的门槛，只是这两股真气先前早有交融之势。

本以为随着境界的提升，融合自然水到渠成，可偏生事与愿违。

项尘每运玄功至百会穴，便觉两股真气如阴阳双鱼游走周天，偏生每到膻中要冲便各归其位，分明只隔了层窗纸般的玄关，这层窗纸却始终难以捅破。

项尘长身而起，踱出竹屋。但见苍茫夜色里寒星点点，山风拂得他衣襟猎猎作响，另有一心结，令他胸中却似压着千斤巨石。

先前与洛长安对峙之际，分明觉出体内虎魄刀煞气翻涌如沸，偏生经脉如被烙铁炙烤，真气逆行倒施。这刀煞非但难以为己所用，反似附骨之疽般蚕食修为，令他修行进境较之同辈迟缓数倍。

思绪纷涌间，不觉己踏入铁鳞松林。虬枝如铁的松针簌簌作响，他蓦地清啸一声，剑光霍霍，使出一路剑法。

大还丹药力犹在丹田盘旋，但见寒芒过处，碗口粗的松枝应声而落。想当初运足十成真气都不得斩断的铁鳞松枝，如今炽瞳斩运使之际，剑刃上赤芒吞吐，竟如切腐竹般削下三根铁鳞枝。

收剑入鞘时，脚下忽使云雀八变。看似笨拙地斜跨半步，身形却如风中柳絮飘出丈余，左足虚点松枝，右掌在树干轻轻一按，竟似鹞子翻身般倒掠而起。

这路轻功虽无寻常轻功的飘逸，却在方寸间暗合九宫八卦之理，腾挪转折之际，首如鬼魅行于暗夜。

项尘兀自凝神修习武艺，却不知更深露重，星河渐隐。三丈开外古柏梢头，忽有夜枭惊飞，却见一道黑影双足虚点枝头，竟似秋叶沾尘般浑不着力。那人通身玄色劲装，兜帽阴影下仅露出半张枯槁面皮，两点幽瞳如鬼火荧荧，恰似黄泉渡口引魂灯盏。

“武艺不过末流，这身轻功倒有几分看头。”黑衣人喉间滚出沙哑之声，恍若砂石磨利刃一般，嘶哑刺耳，每一个字好似都从喉咙中艰难挤出，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狠戾与决绝。

话音未落，树影婆娑间倏然转出一人，那人抱拳道：“此等黄口孺子何劳阴护法法驾亲临？且容属下擒来献于座前。”

阴护法袍袖微振，冷笑道：“虎魄玄机关乎教门大计，你的密报虚实未辨。教主亲颁法旨，若因冒进误了大事……”言及此处忽顿，五指如钩扣住枝头寒鸦，指缝间渗出缕缕血痕。

“莫非...教主己破生死玄关？”神秘人声线微颤，树影下隐约见得喉结滚动。

阴护法微微颌首，将掌中残羽随手抛却，负手望天道：“六大派自诩正道，暗聚雁荡山欲行围剿，却不知那三十六连环坞，本座早布下天罗地网。待彼等入彀之时……”

“尊者神机妙算，无怪乎最受教主器重。在下佩服！”神秘人长揖及地，衣衫簌簌作响。

阴护法不觉莞尔：“本座哪有你这狐狸厉害，潜伏这么多年，位高权重，却要投效我神教，这番心意……当真教人费解。”

“鲲鹏展翅九万里，终需良木栖身。”神秘人仰天慨然叹道：“教主大人吞天壮志，当谓真龙！彼等正道伪君子满口仁义，暗行苟且。何如随教主重立乾坤？为这宏图大业出一份绵薄之力！”

阴护法闻言长笑，声如寒泉漱石：“好个良禽择木而栖！”

林间忽起一阵阴风，卷起满地松针。阴护法不再言语，却见一束清辉破开层叠树影，恰照在那神秘人衣袍前襟，银丝走线的剑形刺绣纹样纤毫毕现。

这神秘人，竟是剑宗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