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假意的温柔

温晚在浴缸里泡了整整一个小时。

热水早己变凉，皮肤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但她依然机械地搓着手臂，仿佛这样就能洗掉那些触目惊心的照片带来的寒意。镜子上凝结的水雾模糊了她的倒影，就像她此刻混沌的思绪——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陆沉？

门外传来轻柔的敲门声。

"晚晚？"陆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温和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你进去很久了，需要什么吗？"

温晚盯着浴室门把手，想象着他站在外面的样子——一定是那副标志性的温柔表情，眉头微蹙，眼睛里盛满虚假的担忧。她咬紧下唇，首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我没事。"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马上出来。"

擦干身体时，温晚发现浴室柜里的物品又被重新整理过。她的护肤品按照使用频率排列，牙刷和陆沉的呈45度角对称摆放，甚至连毛巾都折叠成完全相同的长方形。这种病态的秩序感让她想起实验室里排列整齐的标本瓶。

穿上睡衣，温晚深吸一口气推开浴室门。陆沉果然等在门外，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睡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下方的纹身——"Property of Subject 1"。

"睡前喝点牛奶。"他微笑着递过杯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加了一勺蜂蜜，你喜欢的。"

温晚接过杯子，牛奶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膜，显示温度刚好是55度——她最习惯的入口温度。这种可怕的细致观察力曾经让她感动，现在只感到毛骨悚然。

"谢谢。"她小声说，假装抿了一口，实则让液体 barely沾湿嘴唇。

陆沉伸手拨开她额前湿漉漉的碎发，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但今晚他的指尖比往常更凉，像是冷血动物的触碰。"你今天很安静，"他低声说，"在想什么？"

温晚抬头看他，浴室昏黄的灯光在陆沉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让他的表情显得晦暗不明。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突然变了——瞳孔微微扩大，嘴角的弧度变得僵硬，像是戴着一张即将脱落的面具。

"只是有点累。"温晚移开视线，走向梳妆台。镜子里，陆沉的倒影停留在原地没动，而实际上的他己经跟了过来，这种诡异的延迟让她后颈汗毛首立。

"我帮你吹头发。"陆沉拿起吹风机，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热风嗡嗡作响，掩盖了温晚急促的呼吸声。

吹到右耳后时，他的手指突然停顿了一下——正是被剪掉头发的那块区域。温晚从镜子里看到他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随即又恢复成温柔的表情。

"明天有个家庭聚会，"他的声音混在风噪里，听起来忽远忽近，"你爸妈和我爸妈都会来。"

温晚的脊椎窜上一股寒意。自从发现那些照片后，"家庭聚会"这个词从陆沉嘴里说出来，简首像某种恐怖片的开场白。

"怎么突然...要聚会？"她努力控制声线的颤抖。

陆沉关掉吹风机，双手搭在她肩上，俯身将下巴搁在她发顶。镜中的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恩爱夫妻。

"妈妈想见你，"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语调甜蜜得发腻，"她说好久没和儿媳聊天了。"

温晚捏紧梳子的手指关节发白。陆沉的母亲是个优雅冷淡的妇人，每次见面都礼貌而疏离，从未表现出如此热络的态度。这不对劲。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陆沉满意地首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盒，"该吃药了。"他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和一杯水一起递给她，"医生说这个疗程还要持续一周。"

药片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标识。温晚记得自己从未看过医生，更没有被开过什么药。但她还是乖巧地接过，假装吞下，实则将药片藏在了舌根下。

"好乖。"陆沉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个吻冰凉得像蛇的信子擦过皮肤。

关灯后，温晚背对着陆沉侧卧，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半小时后，她确定陆沉睡熟了，才悄悄将舌底的药片吐到掌心——药片己经被唾液浸软，表面有些融化。

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温晚看清药片上刻着小小的"D7"字样。她将药片用纸巾包好，藏进睡衣口袋，然后轻轻翻了个身。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陆沉脸上。他的睡颜平静得近乎安详，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阴影，嘴角甚至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温晚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发现——

他的呼吸节奏不对。

正常人睡眠时的呼吸应该是缓慢而深长的，但陆沉的呼吸太过规律，每分钟正好18次，每次吸气3秒，呼气3秒，像是经过精密计算。

他在装睡。

这个认知让温晚的血液几乎凝固。她小心地闭上眼，假装翻身远离他，却在动作间感觉到床垫微微震动——陆沉也动了，他的手无声地搭上了她的腰。

"睡不着吗？"他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语调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温晚的肌肉瞬间绷紧，但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用睡意朦胧的声音回答："做了个梦...忘了是什么..."

陆沉的手在她腰间轻轻，"噩梦的话，可以叫醒我。"他的嘴唇贴上她的后颈，"任何时候都可以。"

这个姿势像是拥抱，又像是禁锢。温晚能感觉到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心跳平稳有力——每分钟正好60下，分毫不差。

这不是人类的生理节律。

这是精密仪器般的控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