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皇室血脉

容令沅这边刚出宫，林月身边的花影就收到了来自南宋的密信。

她已在北周皇宫待了一整年，凭借着她的手段，如今已是端妃林月宫中侍奉的大宫女了，深受林月的信任与重视，可谓是她的左膀右臂。

“娘娘，之前你一直让我注意陛下和容贵妃的情况，您猜，奴婢发现了什么？”花影将宫内人屏退出去后，一改方才的卑躬屈膝，孰若无人般坐在了林月身侧，轻轻地将指甲盖大小的绢帛放到了她的掌心。

林月快速看完里面的内容后，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魏子文竟是陛下的亲儿子，那这么说——”

“对，容贵妃尚不知情，而且，陛下一直刻意将此事瞒了下来。而储君的那位生母，如今就藏在文国公府。”

林月一脸不可思议地反复读着绢信上的内容，快速思考着这段时间她察觉到的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当她将一切串联起来后，嘴角淡出一抹嘲讽的笑，“难怪宣重碧是储君太傅，难怪魏子文每月都会以学业为由在文国公府留夜，原来是这个原因。哈哈哈，原来，陛下所谓的专宠与珍爱从始至终都建立在谎言之下。”

花影紧紧握住了林月的手，唤着她的小字，“音儿，你日夜因容令沅而辗转难眠，今日，你终于可以安枕，放下执念了，我为你感到开心。”说着，花影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下，砸到了两人紧握的手上。

“是啊，若是让容令沅知道真相，她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那对母子？若她真的动了手，那陛下又能保得住他吗？”林月喜极而泣，抱着身旁的花影就开始筹谋怎样将这个消息神不知鬼不觉地散布出去。

花影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脊，两人亲密地交颈而谈，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

只是林月从未注意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花影脸上的温柔关切逐渐被冷酷与嫌恶所代替……

自从沈青那夜从文国公府离开后，就一直躲着宣重碧，一心扑在了清月坊的生意上。但因为曾经的身份，所以极少在人前正式露面，即便露面也戴着面纱。

与沈青的小心翼翼相比，容令沅则显得高调得多，虽然没人敢将这件事情摆在明面上提，但朝中上下无一不知清月坊背后的大东家是北周新皇的宠妃——容贵妃。

因为当今圣上宠着，下面的朝臣上谏数次无果，不了了之后也再没人敢提。久而久之，大家对此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清月坊不拘一格，大胆的新营业模式对于中规中矩的京师人而言着实让他们耳目一新。加上京中不乏趋炎附势之人配合，清月坊的生意甚至比抚城时还要蒸蒸日上。

容令沅带着满月刚从马车上下来，就撞见清月坊后宅外被沈青赶出来的宣重碧。

“这是怎么了？”

沈青一见容令沅，火气散了大半，连忙上前，“沅沅，子宁的九岁生辰这不是快到了吗？我打算晚上在清月坊给她单独摆上一桌，原本宣重碧答应好了，现在临了想要反悔，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宣重碧，你该不会是看不上我们白马山山寨的那些百姓吧？”容令沅一语道破宣重碧的顾虑。

“娘娘此言差矣，臣不过——”

“不过什么？”容令沅打断宣重碧的话，丝毫不顾及他新任户部尚书的颜面，“出了宫，我就是容令沅，别娘不娘的乱叫。”

一听“娘”沈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容令沅没有理睬在那儿笑得合不拢嘴的沈青，清了清嗓子，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白马山山寨上的那些人究竟是匪，还是担着匪名的正儿八经百姓，还需要我跟你解释吗？再说了，那些人为何被逼上山寨难道朝廷就没有责任？”

“沅沅说的不错，就算你信不过寨民，你还不信任我吗？明日未时将两个孩子送来，若不来，你知道的。”沈青浅浅一笑，不再看宣重碧那张为难的脸，牵着容令沅的手进了后宅。

大门一关上，容令沅就拿过满月手中的妆匣交给了沈青。

“这是？”

“给子宁的生辰礼，我亲自在阿旭私库里选的，一整套的东珠头面。她这个年纪戴着既不张扬，也不会被人小看了去。”

沈青看着那颗颗莹亮的东珠，根本理解不了容令沅口中的‘不张扬’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不客气地替女儿收起了生辰礼，“还是我家沅沅细心，都把我这个亲娘给比下去了呢。又是送头面，又是泡在荷塘给她摘莲藕莲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亲娘呢。”

“你闺女就是我闺女，她是我们的宝贝，将来只她宁儿想要，皇后也做得。”容令沅伸颈往后厨探了探，一股清甜的莲子香扑面而来。

“姑娘，这是宫外。”满月见沈青面色微变，以为她不愿意，连忙出声提醒。

容令沅对亲近之人向来不设防，也不藏着掖着，自然也没觉得自已这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宫外又怎样？我瞧那魏子文看着挺好的，懂礼孝顺，是个好孩子，好男儿自然要紧着我们宁儿，你说是不是，阿姊，阿姊？”

容令沅见沈青神色有异，以为她不舒服，连忙让满月送她回屋休息。

沈青拗不过她，又怕自已再在这儿待下去会忍不住将一切告诉容令沅，所以只能借她的话，回了屋子。

整整一天，沈青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所有生辰宴的装饰布置、歌舞和酒菜糕点等都是容令沅一手把关，等到事情都办妥了，银月一上树枝，魏旭身边的挽玉也驾着马车亲自来接她回宫。

看着容令沅的马车渐行渐远，沈青的心跳动得特别厉害。

她已经决定了，不论结果如何，待明日子宁的生辰宴过后，她就将所有事情的真相告诉沅沅。

不论容令沅的选择如何，她都会在她身边陪着她……

次日，原本答应沈青申时带着魏旭一起去清月坊为宣子宁过生辰的容令沅突然想起昨天沈青身子不舒服，所以没有在祈年殿等魏旭批完奏折，就带着满月和几壶西域进贡的葡萄酿提前去了清月坊。

在门口，正巧遇见文国公府的马车。

容令沅刚准备上前打招呼，拐角处就看见子仲的乳母蹲下身来为他整理着歪掉的领襟，神色严肃地叮嘱着两人，“待会儿见到容娘娘，切勿在她面前提到你们的子文哥哥，更不能让容娘娘知道子文曾在文国公府住过很长时间，也不能提起子文的身份和陛下的关系，知道吗？”

奶娘的话让容令沅产生了一丝警惕，趁着她还没看见她的功夫，拉着满月重新躲到了拐角的后墙。

“难道，魏子文不是皇家血脉？”满月一脸惊讶地看向容令沅，“陛下该不会为了您有个孩子傍身，随便找了一个——”

“满月！此话不可乱说。”容令沅虽不赞同满月的猜想，但不得不说，她也没这么想的，毕竟魏旭曾经因为她做下不少荒唐事。

可魏子文那张脸，又难以让她怀疑。

“满月，待会儿找个机会帮我支开那个奶娘。”童言无忌，比起那个奶娘，容令沅更愿意相信稚子口中的话。

待宣家姊弟二人和奶娘进入清月坊半盏茶后，容令沅才和满月跟了进去。

容令沅一进门，便被玉婆婆认了出来。

“容姑娘，容姑娘来了。”玉婆婆一吆喝，院子里那些择菜，杀鸡，摆弄桌椅的白马山寨的寨民们纷纷围了上来。

“玉婆婆，王大娘，林家三婶，小皮蛋儿……”容令沅见着那一张张熟悉和蔼的面孔，心中隐隐泛着几分酸涩。

她自小就认识这些人，现在时过境迁，他们都还在，都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

容令沅说不上来自已是什么样的感觉，但看着他们一如既往的热情和关心，她的心暖暖的。

“漂亮姐姐，这是皮蛋儿送您的糖人儿，您尝尝，可甜了呢。”小皮蛋儿从人群中挤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怀里护着的糖人儿高高举起，递给了容令沅。

呆呆的表情里嵌着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他踮着脚，一头汗水地将半化的糖人又往前递了几分。

“我的皮蛋儿呦，这刚洗的手又去玩泥巴了，你可别弄脏你容姐姐的裙子！”欢婶上前扯住他的衣领，将他给提溜了起来，一脸抱歉地看向容令沅，“容大姑娘，孩子不懂事儿。”

容令沅捂着嘴一笑，不客气地从他满是泥渍的小手抽出糖人的木签，轻轻咬了一口，“嗯，还蛮甜的，谢谢你了小皮蛋儿，我很喜欢你的糖人哦。”

原本还怕容令沅嫌弃他们的白马寨寨民见此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马撤了心底的顾虑，拥着容令沅坐到了旁边，一边围着她说话，一边开始择菜，准备给宣子宁再添几个拿手菜。

当这边儿聊得差不多了，满月给她递了个眼神，边与文国公府的奶娘说笑，一边带着她往后厨方向走去。

“我去看看子宁他们，一会儿接着聊。”容令沅朝内院廊亭看了一眼，见姊弟二人在那儿踢着毽子，寻了个由头找他们俩去了。

当子宁看见容令沅过来时，高兴地扑了上去，“沅姨。”

一声甜腻腻的声音直接叫化了她的心，“小子宁又长高了呢，怎么办，好像还比上次见得更漂亮了呢？还有小子仲，过来，给沅姨瞧瞧，让我看看小子仲是不是和你们的子文哥哥一样健壮。”

孩子心思浅，一听到容令沅提到魏子文，并没有多想，笑嘻嘻地扑进了容令沅怀里吃着她随身带的粽子糖。

“粽子糖好吃么？”

“好吃！”

“好吃！”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答道。

容令沅见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她那装着粽子糖的布袋上，笑着从腰间解下放到了他们中间，“那还想不想要？”

子仲与子宁相视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两张稚嫩天真的脸蛋儿，容令沅不得不夸一下宣重碧这个亲爹。

两个孩子被他养得确实很好，天真善良，与世无争，但少了些人心复杂的警惕心。

容令沅抿了抿唇，“那沅姨问你们一个问题，看谁答得快。谁快，这里面的粽子糖就是谁的，好吗？”

“沅姨，我准备好了。”

“我也是，我也是！”子仲毫不示弱地朝宣子宁嘟了嘟嘴，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父亲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给姐姐，这一次，他一定要赢！

容令沅见他们俩人互不服输的模样，知道时候到了。

“第一个问题，”容令沅将目光移到子仲脸上，“你们喜欢子文哥哥吗？”

“喜欢！”

“喜欢！”

“第二个问题，你们认识子文哥哥多久了？”

“一年！”

“错了错了，你算错了，是一年半！”

容令沅的心脏跳得厉害，“第三个问题，子文哥哥在你们家里时，皇帝叔叔可曾去看过他。”

“来过来过，来过很多次呢。”小子仲眨了眨眼睛，盯着她手中的粽子糖直流口水。

子宁比他年纪大些，自然意识到了什么，歪着脑袋一脸不解地看向容令沅，似乎是想到了方才在门外奶娘的话。

一股无名的恐惧直跃她的心头，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她的胸口蔓延，堵得她生疼。

可她依旧想要一个答案，她努力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最后一问题，子文哥哥在你们家时，叫皇帝叔叔什么？”

子仲笑呵呵地抓过装有粽子糖的布袋，眼睛一闪一闪地看向容令沅，“叫师父。”

当容令沅心口一松，笑自已胡思乱想时，他接下来得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她一度觉得自已不曾存在。

“不对，”子仲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身边的子宁，“是父皇，兰姨说过，不让子文哥哥叫皇帝叔叔陛下，说沅姨会不高兴，不能让沅姨知道。”

容令沅似乎不相信一般，转头看向子宁，“小宁儿，兰姨，是谁？”

宣子宁从未见过容令沅这副样子，心疼地抬手擦着她脸上的泪水，眼睛紧紧盯着她嘴上的笑，一时间竟分不清她的沅姨是在哭，还是在笑。

“兰姨是子文的娘亲，”子宁小心地看了一眼周围，安慰般抱紧了她的脖颈，像哄孩子般摸着她的脸，“沅姨不哭，这是秘密哦。”

子文一听秘密两个字，立马来了兴致，学着姐姐的样子为她擦着泪水，“这件事情是秘密，这些都是我和姐姐在书桌下偷偷听到的，谁也不知道哦。”

看着眼前两个不知所谓的姊弟二人，容令沅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在生辰宴即将开始时，容令沅因突然发热，和满月告别了大家后，匆匆离开了清月坊。

在她临走前，沈青心神不宁地将她拦了下来，“沅沅，我送你。”

容令沅看了一眼院中的宾客，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今天是子宁的生辰，你是她娘亲，理应陪着她。若不放心，明日来宫里看我。”

沈青心中藏着事，但看见门口那两张一脸期待的笑脸，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明日我去看你，你照顾好她。”

满月点了点头，扶着容令沅进了马车。

当马车达到宫门口时，满月单独下了马车，跟琼玉吩咐了几句话后，神色沉重地独自进了宫门。

“去文国公府。”容令沅放下手中的车帘，缓缓闭上了眼睛。

琼玉神色微动，但一想到主子在将他重新排到她身边时所说过的话，只能按下心中的困惑，转道文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