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别忘了你是秦王妃

早朝上，赐婚的圣旨一颁布，便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原本以为凭借着容令沅如今的身份坐上秦王正妃的位置，会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哪知宣旨过程中，除了魏帝面色阴沉看不出喜怒外，百官皆一副乐得其所的模样，齐齐向秦王道喜。

婚期定在了正月十六。

时间虽赶，但赐婚当日，礼部便拟好了婚事的所有章程，魏后午膳过后便将先太后生前为秦王准备的聘礼及礼单送到了秦王府，还不忘单独为容令沅出了一份嫁妆，这在整个北周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一时间，秦王与容令沅的婚事成为一段佳话，丝毫未提容令沅年少时的糊涂账及罪身二嫁的过往。

就连之前的清远伯府也在秦王的请旨下，被重新赐给了容令沅居住，特封她为清远县君，让她从清远县君府出嫁。

看着如今焕然一新，不见往日丝毫模样的府邸，容令沅五味杂陈。

“长姐是不高兴吗？”容长戈面带忧色得看向她。

容令沅笑着摸了摸容长戈的发顶，“我高兴着呢，我们又有家了，不是吗？”

“那我们还去青州吗？”

“去，”容令沅没有丝毫犹豫，神色认真且坚定，“等年后我便差人将你送到青州，你好生替我在外祖父和外祖母身前尽孝。等过些日子，我就去青州找你。”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她明白了很多。

与其说清远伯府的没落是容翦之的罪有应得，不如说是党政权斗的牺牲品。她虽已陷入这皇权的旋涡中难以脱身，但她绝不允许容长戈沾染半分权欲。

她虽对朝堂之事了解不深，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那就是容翦之并非纯臣，他背后站着的，是北周三皇子，魏桓。

军械之事东窗事发，清远伯府倒台，芙蓉堂之祸。这一桩桩，一件件，让身处其中的她不得不在意。

朝堂之事，她不愿也不想掺和，但若涉及到容长戈和谢成岭，那她不得不提高警惕。即便她帮不上忙，也绝不能再发生像芙蓉堂那日的事情。

她绝不能成为他人伤害谢成岭和镇国公府的手中刃。

或许是时间久了，让很多人都渐渐忘却，她并非只是谢成岭羽翼庇护下的骄纵贵女。

她的任性，不过是她掩饰真正心思的手段罢了。

秦王府中，魏旭刚送走前来叙旧的宣重碧，抚玉与挽玉二人便风尘仆仆地走进了书房。

“能让你姐弟二人如此紧张，想必事情不小。”魏旭漫不经心地逗着笼中的鸟，没有抬头。

抚玉与挽玉对视一眼，上前说道：“禀殿下，是清远伯府容大小姐。”

魏旭手中一顿，语气带着几分了然，“一得势就不安分，还以为她能多装几天，这就忍不住了。说吧，她又闯什么祸了？”

挽玉看了一眼身旁面带焦虑的抚玉，将这几日容令沅的行踪和偷听来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料他也没想到，这看着平平无奇的容大小姐胆子这般大，竟将手伸进了宫里。

听着挽玉的禀述，魏旭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她那般睚眦必报的性子，本王早该想到的。”魏旭扶了扶额头，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挽玉，这几跟紧点，有什么消息及时回来禀告。另外，看好她，别让她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挽玉聪慧，立马便明白了魏旭的意思，“属下领命，绝不会让此事牵扯到容大小姐和秦王府身上。”说罢，转身离去。

看着挽玉离去的背影，抚玉紧蹙的眉宇没有松懈半分。

“殿下，此事兹事体大，一旦稍有差池真的伤了皇后娘娘，那——”

“那又如何？”魏旭打断了抚玉的话，语气中掺杂着几分不屑，“魏桓他不早就想对福坤宫动手了吗？那本王就帮帮他。”说着，魏旭提起桌上的鸟笼就朝门口走去，留下身后一脸煞白的抚玉。

看着眼前越来越陌生的秦王，抚玉心中是说不出的闷窒和困惑。

他明明最是喜爱逍遥自在，厌烦京师的尔虞我诈，却在他们畅游江南时突然改变行程，回到了这座禁锢他自由的城。

如今，他面对旁人对皇后的算计，却选择助纣为虐，全然不顾皇后对他的养育之情。

在她的记忆中，曾经的秦王可是将魏后看得比一母同胞的魏帝还要重要。难不成，先前的一切不过是表象，他自始至终都想要那个至尊之位？

抚玉不敢深想。

爆竹惊寒，舒梅送腊，岁转韶华。

除夕夜宴中，漫天烟火绽放于黑夜的刹那间，福坤宫走水，未出席夜宴的魏后被惊落胎。救火的侍卫在宫门处拦住一形迹可疑的宫婢，在她身上搜到可助燃的硝石粉及火折子。

宫婢见事情败露，说了句“与廖嫔娘娘无关。”就当场咬舌自尽。

魏帝大怒，当场将廖嫔杖责三十，禁足瑶光殿。

当容令沅得到消息时，她正与提前离宴的谢成岭在府中守岁。谢成岭一得到消息，就急忙回了镇国公府。

看着谢成岭的身影越来越远，容令沅面色煞白地让满月将一脸困倦的容长戈送回院里。

待容令沅回到自已屋里，她这才腿脚发软，一脸错愕困惑地滑坐在冰冷的地上，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明明——”

“明明如何？”一道冰冷戏谑的声音从昏暗的屏风后传来。

容令沅浑身一凛，紧张地看着从黑暗中走近的男人，藏在袖中的手指攥得泛白。

魏旭瞥了一眼地上的容令沅，孰若无人地坐在她身前的椅子上，嘴角勾起的笑让她不寒而栗。

“容令沅啊容令沅，若是让给人知道，福坤宫大火是你一手设计，你说，你和你那弟弟还有的活吗？”魏旭玩味地盯着她那双黑得澈亮的眼瞳，眼底深处夹杂着让人看不明白的失望。

随着时间流逝，容令沅逐渐冷静下来，脸上的惊慌逐渐被凉薄取代。

“王爷既已知晓是我所为，却没有出手告发，想必也是觉得我做的对,不是吗？”容令沅一改之前怯懦，从容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借我之手削了廖家恩宠的同时，还为你解决了皇后腹中的皇子，这些，难道不是在帮王爷吗？”

看着容令沅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魏旭倏然站了起来，语气不自觉地冷下几分，“容令沅，明明是你为了私怨，将火引到了福坤宫，错伤皇后，以至于皇后痛失爱子。事到如今，你不仅不知悔改，还敢在本王面前胡乱攀扯，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怎么，如今得势，娴静懦弱装不下去了？”

容令沅心头动容，但却依旧嘴硬，“悔改？我哪里有做错？分明是那廖氏先招惹的我！”

魏旭气极反笑，“本王说的是皇后！是那个无辜赴死的宫婢！容令沅，本王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会有所收敛，不成想，你真是——”

“真是什么？我如何，又关王爷什么事？”容令沅声音疏冷，脸上尽是淡漠。

“别忘了你是秦王妃，你的一言一行，皆与秦王府息息相关。”

“还没出嫁呢。”容令沅反驳。

魏旭向前靠近一步，讥诮道：“早晚得嫁！”

容令沅看着他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忽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王爷莫不是忘了，那婚事是假的了？”说着，她走到魏旭跟前，语气中带几分威胁，“不过，王爷说得对，我的一言一行，皆与秦王府息息相关，若王爷告发我，那我也绝不会让秦王你独善其身。”

魏旭垂眸冷笑，忽地抬手扼住了容令沅的脖颈，直视着她的眼睛，似乎要把她看穿。

“容令沅，你真让本王，刮目相看。”见她脸上丝毫不惧的倔强模样，魏旭在灯火下愈发深邃的眉眼中透着几分无力。

“谢成岭看不穿你骄纵背后的阴险歹毒，不代表本王也会被你愚弄！你是什么人，本王比你还要清楚。若还想同他一处，那就给本王安分地待着！”

看着容令沅红了的眼眶，魏旭倏然松开了手，有些懊悔方才对她提了谢成岭。

在回去的路上，抚玉看着一向恣意不羁的魏旭变得愈发沉闷，第一次对这座城产生了抗拒。

“明明是三皇子那边的人在福坤宫的吉祥缸里掺了桐油，这才导致火势加剧，伤了皇后的胎。殿下为何不与容大姑娘说清楚？”抚玉忍不住问道。

“不吓唬吓唬，镇不住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先让她难受几日，长长教训，省得以后做事不顾后果。”魏旭停下脚步，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你是不知道，小时候她仗着本王和成岭没少在外嚣张跋扈。她啊，机灵着呢，小小年纪就懂得审时度势。不过，虽然她胆子大，做事狠辣刻薄，不留余地，但她对在意之人，却也是真的能倾心相付。”

抚玉看着他提到容令沅时侃侃而谈的神色，眼底隐隐透着丝落寞，“看来，殿下没真生容大小姐的气。”

魏旭无奈地耸了耸肩，边走边道：“她是真的把本王给气着了。”一想到容令沅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他不禁开始头疼起来，“小子宁七岁都比那丫头懂事明理，看来回头得好好向重碧讨教讨教，看他是如何把闺女教得那么懂事的。”

闺女？抚玉眼神突然一亮，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变得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