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不要嫁你

当容令沅扶着昏沉的头再次醒过来时，她已坐在了朝宫外行驶的马车上。车内奢华宽敞，她虽躺着，但却不觉得拥挤。

“醒了？”魏旭单手支着头，嘴角扬起一抹邪肆的笑。

容令沅睡眼惺忪地看向脚边坐着的男人，困意骤消，连忙坐起身来，面带警惕地看向魏旭，“我怎么会在这儿？”

嘶哑的声音一出，两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几丝异色。

容令沅摸了摸干疼的喉咙，面带困惑地看向魏旭，“我，怎么了？”

明明前一刻她还与廖氏几人在一起，再次醒来时天色却暗了下来，自已竟出现在秦王的马车里，若此事传扬出去，她名声有损是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是大。

她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连忙放下手中的车帘，避嫌地往角落里挪了挪身子。

看着容令沅现下如此小心谨慎的模样，魏旭心底泛起了一丝烦躁，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分不悦，“本王能吃了你不成？若今日本王不是恰好进宫陪皇兄下棋，你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喝点茶润润嗓子。”说着，魏旭将新沏好的君山银针递给了容令沅。

容令沅思索片刻后，接过了茶杯，神色恭敬地道了句谢后，一边小口饮茶，一边听着魏旭诉说着今日在芙蓉堂发生的事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容令沅的脸色愈发苍白，直至魏旭说到魏帝不日便会下旨赐婚二人时，容令沅手中的茶杯瞬间被她握碎，鲜红的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她身下的白色狐裘上。

魏旭见此，连忙上前将她掌心的茶杯碎片拂落，面带愠怒地从马车的暗格中拿出金疮药为她上起了药，“你疯了是不是！”

“我不要嫁你，我要离开京师。”容令沅神色惊慌地拉住魏旭的衣袖，眼神中尽是无助与哀求。

魏旭喉结微动，抽出袖口的帕子为她继续包扎，语气疏冷决绝，“今与本王虽并未发生什么，但此事若不如此处理，本王便护不住你的性命。护不住你，本王无法与谢成岭交代。”

一听到谢成岭的名字，容令沅神色这才有了些许动容。

“放心，你这种姿色，本王看不上，自然不会与你住在一处。待过阵子风声过去，本王便同你和离，到时候将你送出京师，天高海阔寻一陌生之地重新开始，不影响你再次嫁人。”魏旭语气调侃，松开了容令沅的手。

“真的？”容令沅面带疑虑地看向魏旭那张邪魅不羁的脸，心中惴惴不安。

魏旭在离京之前经常带着谢成岭逃学吃酒，自已也没少跟在二人屁股后面在京师横行霸道，闯祸斗殴。他对谢成岭越好，对她就越恶劣。

她信魏旭对自已毫无想法，甚至是厌烦嫌弃。但她不确定魏旭以后会不会为了皇位，为了拉拢谢成岭或者别的什么事情来逼迫自已做出违背她本意的事情。

毕竟人心过于复杂多变，她不敢赌。

可如今她手无缚鸡之力，没底气，也没有能力去抗争。

容令沅只有眼下这一条路，也只能以待时机。

“不过，在人前，你得把这秦王妃给本王演好了，嚣张也好，跋扈也罢，你得表现的非本王不可，本王是男人，好面儿。人后，你与本王桥归桥，路归路，怎样？”魏旭蹲在容令沅跟前，神色认真。

“我还有选择吗？”容令沅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妥协。

魏旭见她如此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气笑，“你个浑丫头，至于这般嫌弃本王吗？你瞧瞧本王这张脸，这泱泱北周，谁能比本王还俊俏？”

“这又不是选花魁，王爷你——”容令沅下意识开口，当她迎上魏旭那张带着浅笑的瑞凤眼时，立马低下了头，连忙伏身跪在了地上，“是我口无遮拦，还望王爷恕罪。”

魏旭怔愣，看着曾经往他头上扔蛐蛐的少女如今这般小心翼翼地活着，他不禁想起昨日谢成岭说的话，挂在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

“你是本王未来的王妃，回去好好改改如今这般伏低做小的姿态。以后要多嚣张就多嚣张，本王罩着你。”魏旭声音一顿，轻咳一声接着说道：“省的你在本王这儿受了委屈，谢成岭来找本王麻烦。去吧，他在客栈等你。”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魏旭撩起了车帘，对着容令沅浅淡一笑。

当容令沅起身经过他的身侧时，魏旭突然开口：“他的婚事不是外人看到的那么简单，他对你，从未变过。”

容令沅身形一顿，一脸探究地看向魏旭，许久才缓缓开口，“之前，王爷不是一向最嫌恶我吗？现在为何又在言语撮合我们二人？”

魏旭欲言又止，嘴角溢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容令沅见他没有回答，只当他心虚，便没有过多追究魏旭的意思，转身便下了马车。

直至容令沅的身影逐渐消失，魏旭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帘子，“明知结局，还要成全成岭的义无反顾，你说，本王是不是很残忍？”魏旭的视线落在脚下那带血的碎茶杯上，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

抚玉隔着帘子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但从语气中，却听到了他从未有过的落寞，“殿下，事已至此，何需再纠结对错呢？”说着，她慢慢握紧了缰绳，驾着马车往秦王府赶去。

客栈中，容令沅不断思忖着魏旭话中的意思，待她想明白魏旭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时，已经走到了房间的门口。

屋门轻启，当谢成岭那张俊逸浅笑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容令沅还是克制不住地被眼泪模糊了双眼。

“沅沅。”谢成岭大步向前，将容令沅抱在了怀中，眼底尽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心疼，“沅沅，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一个拥抱，一声沅沅，彻底击碎了容令沅浇筑了两年的心防。

容令沅紧咬着唇瓣，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谢成岭的怀中挣脱出来，仰着头看向他那双满是深情的桃花眼，“我以为，你会恨我。”

“傻沅沅，我怎么会舍得恨你呢？”谢成岭慌张地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如珍如宝地轻轻捧着她的脸颊，一如往昔般轻声哄着她，“要恨，我只会恨自已那时候没有勇气找你寻个明白，恨自已没有在你最无助的时候守在你身边。”

容令沅知他至纯至善，并非累及无辜之人。

但此话从谢成岭口中说出，她心中尽是道不明的滋味，“他害了北境，还杀了母亲，我恨他，恨他毁了一切。”

“沅沅，清远伯已死，你不该困在他人的罪恶中惩罚你自已。若你母亲还在，她可舍得你这般自伤？”谢成岭指尖抚平着她微蹙的眉宇，心疼地将她重新拥入怀中，“沅沅，有一事，我要同你说清楚。”

“不用解释，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与她们清清白白。”容令沅听着谢成岭的心跳声，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只是，今日我被有心之人算计，怕是不日后便会嫁进秦王府。不过，秦王说了，我们只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待风声过去，他便还我自由。”

秦王一早便从宫中送出消息，不然他也不会现在才出现在容令沅面前。

一想到廖遇以训兵之名将自已支开，害得容令沅险些被魏桓与廖嫔算计得失去清白，他都恨不得立马提剑杀到宫中要了他们的性命。

“想来，是有心人想利用你来离间镇国公府与秦王的关系，所以才有了今日芙蓉堂之事。”谢成岭语气中带着几分薄怒。

容令沅有些惊讶地看向谢成岭，但一想到他与秦王的关系，便也想得通了，难怪他这么快便知道了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

“如今我留在了京师，兴许以后能帮助你们一二也未可知。”容令沅走到窗户前，将虚掩的窗户轻轻阖上。

谢成岭一脸担忧地走上前，扶住了她薄瘦的双肩，深深地看着她，“沅沅，你只管在秦王府开开心心地过你的日子。待京师事了，我便同你回青州去见外祖父与外祖母，然后我带你游历大川，看雾凇雪原，大漠孤烟还有泛舟江南水乡，可好？”

容令沅眼睛忽然一亮，“你居然还记得？”

“这是自然，”谢成岭伸手刮了一下她的翘鼻，满眼宠溺地笑着说道：“沅沅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在心里。”

“油腔滑调，以前怎么没见这么会说。”容令沅忍不住打趣。

“说过了。”

“什么？”

“在心里，说过了。”谢成岭耳后泛红，垂眸看向容令沅那双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

以前总觉得他们的时间还很长，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去等待他的沅沅慢慢长大，可那件事过后，一向狂妄自傲的他第一次感到怕了。他怕他一不留神，她又会像那日一般将他拒之门外，再不肯同他说话，不看他一眼。

他珍惜现下的每一刻，他已经与他的沅沅错过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舍不得再浪费一刻与她单独相处和敞开心扉的机会。

只要她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即便她背对着自已，他也会一步步向她靠近，永不背弃。

谁让她是沅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