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要让我等太久

年后，魏旭与容令沅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因为婚事仓促，所以礼部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容令沅也被宫里派来教导规矩的嬷嬷折腾得没心思再管廖嫔之事。

在大火后的第三天，姜凛便从吉祥缸里的桐油这一线索，顺藤摸瓜查到了魏桓生母庄妃身上。但奈何放桐油的太监一口咬死是出于私怨才对皇后下得手，魏帝这没有过于追究，只禁了庄妃三个月的足，扣了半年俸禄便不了了之。

当容令沅听闻此事后，抚玉就在秦王的授意下，给她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一开始芍药在私买硝石粉时，那名叫德安的太监就已发现端倪，并将此事禀告了三皇子魏桓。

魏桓将计就计，派人在福坤宫盯守的同时，让德安偷偷在吉祥缸里加了桐油。原本以为可以将此事一并栽赃给死去的芍药，不曾想姜凛在秦王的暗中帮助下，从桐油的来处入手，查到了德安身上。

“殿下已为县君处理干净，此事绝不会查到县君头上。”抚玉站在容令沅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铜镜中她那张明媚娇艳的脸。

容令沅不紧不慢地将大婚时要佩戴的发冠与珠钗取下，转头看向抚玉，问道：“这么说，你家王爷早就知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瞒着不说，就想让我多难受几日，对吧？”

见抚玉缄默不语，容令沅心中了然，不禁冷笑，“不过，他想错了，这几日我整日学规矩累得很，没工夫自怨自艾。对了，那廖嫔呢？”

“廖嫔被杖责后就生了场大病，好不了了。”抚玉意有所指。

“是你家王爷做的？”容令沅听懂了抚玉语气中的意思，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抚玉垂眸，解释道：“廖嫔仗着他兄长廖大将军，近些年来在宫中作威作福，手里攥着十几条人命。此次失势，难保下面的人不会出来报复。”

抚玉点到为止。

容令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家王爷，心思真多。”

“县君这是何意？”抚玉抬起清冷的眉眼，一脸漠然地看着容令沅。

容令沅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你一看就非蠢笨之人，怎会不懂我的意思？”容令沅转过身去，将嘴上鲜红的燕脂慢慢擦掉，“看来他是知道我想要廖嫔的命，提前替我出手，是怕我做事太过，连累到他秦王府罢了。”

“县君误会了。”说罢，抚玉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清远县府。

躲在暗处的挽玉慢慢从廊柱后走了出来，他不得不承认，容令沅真的很难伺候。

一想到，不久后她就会搬进秦王府，他不禁为秦王及抚玉暗捏一把汗。

大婚前夜，谢成岭刚从皇宫出来，就直奔清远县府。

容令沅刚准备歇下，就听到窗户外传来扔石子的声音。

“成岭？”她趁着窗户外的月光走近床边，试探着叫着他的名字。

谢成岭高大的影子映在窗纸上，许久，他才语气落寞地开了口：“沅沅，明日我怕是赶不上你大婚了。”

“是北境有战事？”容令沅的心突然提了起来。

“不是。”谢成岭连忙摇了摇头，道：“此次进京匆忙，北境之事有军务尚未安排妥当，所以，今晚我便会动身前往北境。不过你放心，待事情处理好，我就回来。”

容令沅闻言，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从屋里跑了出去。

“沅沅！”谢成岭见她光着脚，急忙上前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最早三个月，你等我。”

容令沅圈住他的脖颈，眼眶通红，“那最晚呢？最晚你怎么不说？”

听着她软糯哽咽的声音，谢成岭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半年，至多半年，乖乖等我回来。”谢成岭将她抱进屋，放到了床榻上。

“沅沅，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说着，谢成岭笑着将身上的包袱解下来，半跪在她的身前，“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容令沅在谢成岭一脸的期待下将他递过来的包袱缓缓打开。

当那件镶嵌东珠的绯红色金线嫁衣出现在容令沅眼前时，她又惊又喜。

北周女子出嫁，有自已绣嫁衣的习俗，寓意婚姻完满，夫妻同心。即便是皇家女子的嫁衣由宫中绣娘绣制，在嫁衣将成之时，也会执针在嫁衣上绣上一线，以全那愿景。

容令沅自小就不通女红，绣一个荷包都要用上一个月，何况是繁琐的嫁衣。

“这是，你绣的？”容令沅摸着上面密集的针脚和南珠，声音哽咽。

谢成岭俊朗的面容上扬起一抹宠溺的笑，“自你十二岁那年将绣坏的手帕扔出去的时候，我就开始学，你不知道，为了这事儿，兄长当年没少笑话我。”他抬手轻抚着容令沅的发顶，眼底尽是无法克制的温柔与深情。

“不要让我等太久。”

“好。”谢成岭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将她眼角那滴垂泪擦去，面上尽是不舍。

秦王大婚，红妆十里，万人空巷。

“凤凰于飞，梧桐是依。雍雍喈喈，福禄攸归……”人潮中的祝福与烟花的绽放声不绝于耳，容令沅直至被嬷嬷搀扶进青庐与魏旭行完撒帐、合髻、合卺礼，这才有了喘口气的功夫。

“人都走了，别端着了。”魏旭从旁边的桌案上拿起一碟金丝枣糕递给了容令沅，“空着肚子难受，吃吧。”

容令沅也没客气，放下手中的却扇就开始大快朵颐，丝毫不顾及形象。

魏旭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转身去了前厅。

躲在屋外房檐上的挽玉一边喝着从席上顺来的佳酿，一边看着手中搜集来的关于容令沅的过去。他看得起劲儿，丝毫未注意到身后的抚玉。

“在看什么呢？”

直至抚玉出声，他这才浑身一个哆嗦，将手中的纸张收了起来。

“没什么，就是读读诗。”挽玉心虚地将头转到一边。

抚玉月华如练的脸上淡出一抹清浅的笑意，趁他不注意，侧身夺过他藏起的纸，一目十行。

“不是说过了么，县君的事情，不该过问的最好不要知道。”抚玉将纸张收在袖中，面色微沉地看向挽玉，“不论她性情品格如何，你只管做你该做的。”

挽玉神色郁闷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开始抱怨，“姐，我们跟着王爷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这容大小姐，我——”

看着挽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抚玉坐到了他的身侧，开导道：“每个人都有自已的活法，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师，或许只有她那般的性子，才能活得好，我们没资格去评判她的是非。”

“姐，你见过因为底下的人说错了话，就将热油灌进人嘴里的十岁孩童吗？你见过为了好玩就带着手下的人将一群无家可归的难民赶进大山，把他们逼成寨匪的大小姐吗？她这根本就是在拿人命戏耍！”挽玉越说越气愤。

抚玉清眸微动，看向头顶的那轮冷月，许久才开口：“明日我便去求王爷，让琼玉替你。”

“真的？”挽玉有些不敢相信。

抚玉点了点头，“在我们还未遇见王爷之前，他们便已相识。不论她如何，都是王爷在意之人，你如今对她有这般大的意见，已不适合待在县君。”

闻言，挽玉面带愧疚地低下了头，不敢看她。

抚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道：“王爷心善，待下属从无苛待打骂，但是，他是主子，你必须明白这一点。身为下属，王爷之命，容不得你我置喙，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容大小姐的半句不是。”

看着挽玉一副错愕懵懂的模样，抚玉未再训斥，只说了几句安慰话就转身离开。

待魏旭回到房间时，容令沅已经换好寝衣坐在了榻边等他。

还未等他开口，容令沅就抱着提前准备好的被褥和枕头走到了屏风后的贵妃椅上，“以后你就睡这里。”

“床给我，你睡这儿。”魏旭没有搭理她，脱掉外套就往床上躺。

“你给我起来！”容令沅一脸嫌弃地将一身酒味的魏旭从床上拉了起来，爬上床就抬腿把他往地上踹。

只听地上“哐当”一声，魏旭连人带被翻下了床，身上的疼痛让他瞬间酒醒。

魏旭一脸恼火地看向容令沅，吃痛地捂着腰从地上爬起来，“你疯了！居然敢踹本王。”

容令沅知道自已过了，连忙收敛，“王爷，不是你说做假夫妻的吗？王爷你一向怜香惜玉，哪能真让我睡又冷又硬的贵妃椅不是？”她僵硬地扯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尴尬地捡起地上掉落的被子，畏手畏脚地爬上了床。

“你——”魏旭的眼神不经意落在了她半露的香肩上，脑海中闪过那日芙蓉堂中香艳的一幕，“若不是看在谢成岭的面子上，本王早就把你给扔出去了。”魏旭眼神略带躲闪地看向一边，脚步慌乱地转身走向屏风。

容令沅略显诧异的看向屏风外的那道身影。

当她低头看到身上松开的寝衣时，脸刷的一下红了，连忙蒙上被子，把自已捂得严严实实。

可一想到坊间有关于秦王断袖的传闻，她心中的担忧就放下了大半。

细细一想，若魏旭真的好女色，那怎会在二十大几还是独身一人？

容令沅突然想起魏旭身旁那个经常女扮男装的抚玉，嘴角处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她慢慢地从被窝里探出了半个脑袋，神色幽深地看向不远处的屏风，对二人的过往产生了浓浓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