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截胡刘备 桃园结义

果然，听到“酎金失侯”和“陆城亭侯刘贞”这几个字，关羽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如同阳光下的薄冰，彻底消融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他看向我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同了。那不再是看一个可疑的陌生人，而是看一位身份尊贵、却命运坎坷的宗室之后！

“原来是亭侯之后！失敬！”关羽双手抱拳，对着我，极其郑重地行了一礼！这礼，行得一丝不苟，充满了古风古韵的庄重感。

张飞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估计他压根不清楚酎金失侯是啥玩意儿），但看到关羽如此郑重其事地行礼，也立刻收起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学着关羽的模样，抱拳躬身，粗声粗气地道：“俺老张也失敬了！大哥原来是真龙血脉！怪不得！怪不得有这般胆气！”

我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巨大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奔涌，几乎要冲破我的喉咙化作呐喊。

成了！身份关，过了！

我连忙伸手虚扶：“二位快快请起！阳如今落魄至此，幸得二位不弃，何敢受此大礼！”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谦逊而真诚，“今日患难与共，并肩杀贼，此等情谊，阳铭记五内！阳观二位壮士，武艺超群，义薄云天，真乃当世豪杰！阳不才，有一不情之请…” 我故意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们两人。

关羽抬起头，丹凤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己经预料到了我要说什么。张飞则是一脸好奇和期待：“大哥！有啥事尽管说！俺老张最是爽快！”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天大的决心，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热切和郑重，清晰地回荡在尸骸遍地的豁口前：

“阳，欲与二位壮士，效仿古之管鲍，义结金兰！从此患难相扶，生死与共！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话一出口，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连远处零星的哀嚎和火焰的噼啪声都似乎远去。

张飞猛地瞪大了那双铜铃眼，嘴巴微张，满脸的络腮胡子都似乎激动得炸开了几分！他看看我，又看看旁边的关羽，脸上瞬间被一种巨大的、纯粹的喜悦所淹没，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好！好！好！俺老张正有此意！跟大哥结拜！痛快！痛快啊！哈哈哈！”他放声大笑，笑声震得周围的瓦砾簌簌落下。

关羽的反应则截然不同。他那张重枣般的红脸上，表情极其复杂。震惊、犹疑、审视、挣扎…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深沉的、带着宿命感的决绝。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尸山血海，看到了某种冥冥之中注定的轨迹。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金玉相击：

“关某…愿随兄长！”

“兄长”二字一出，我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回肚子里，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巨大的荒谬感同时攫住了我。成了！真的成了！刘备…对不住了！

“好！好！好！”我连道三声好，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强行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狂笑，“此地污秽，不宜结拜。我知城南有一处桃园，虽经战火，想来桃树尚存。我等不如移步桃园，焚香告天，共结金兰之好？”

“桃园？好！应景！俺老张这就去弄香烛！”张飞兴奋地摩拳擦掌，转身就要跑。

“三弟且慢。”关羽沉稳地开口，目光扫过周围狼藉的战场和远处影影绰绰似乎开始收拾残局的零星人影，低声道，“此时城中混乱未靖，人多眼杂。结拜之事，贵在心诚。桃园清静，正合我意。香烛…心意到了，天地鬼神共鉴即可。”他显然考虑得更周全，不想节外生枝。

“二哥说得是！”张飞从善如流，立刻点头。

我心中暗赞关羽心思缜密，忙道：“云长所言极是。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

“走！”张飞性子最急，率先迈开大步。

关羽对我微微颔首，示意我先行。

我强忍着双腿的酸软和胃里的翻腾，迈开脚步，走向城南。狗剩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想跟上来，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这种场合，他们还不够资格。

残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深沉的暮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缓缓笼罩了这座饱经蹂躏的城池。天边，一弯细瘦的新月，悄然升上了墨蓝色的天穹，洒下清冷如霜的光辉。

城南果然有一片桃园。园子不大，显然也遭到了乱兵的洗劫和践踏，不少桃树被砍倒或烧焦，枝头本就不多的残花早己凋零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夜风中摇曳，如同伸向天空的绝望手臂。但园子深处，尚有几株相对完好的桃树，在清冷的月光下静静伫立。

没有香烛，没有祭品。只有一地狼藉的焦土，清冷的月光，和三个站在桃树下的人影。

关羽和张飞，一左一右，站在我身侧稍后半步的位置。关羽面色沉肃，身姿挺拔如松，丹凤眼微垂，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张飞则显得有些激动，胸膛微微起伏，一双环眼在月光下炯炯发光，不住地搓着那双蒲扇般的大手。

我站在中间，背对着那几株伤痕累累的桃树，面朝着北方——那是洛阳的方向，是汉室正统的象征。清冷的月光洒在我们三人身上，在地上拉出三道长长的、沉默的影子。

“苍天在上！”我率先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庄重和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打破了桃园的寂静，“厚土在下！”

关羽和张飞神色一凛，同时挺首了腰背。

“今日，涿郡刘阳！”我朗声报出名号，目光扫过身旁两人。

“河东解良关羽！”

“涿郡张飞！”

两人几乎同时沉声应和，声音在寂静的桃园中回荡。

“我三人，虽非同姓，然意气相投，志同道合！今愿效仿古人，义结金兰！”我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从此以后，同心协力，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关羽和张飞立刻跟上，三人异口同声，如同宣誓般喊出那流传千古的誓言：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皇天后土，实鉴此心！”

“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誓言声落，桃园中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吹过焦黑枝桠的呜咽。

“兄长！”关羽第一个转过身，对着我，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深深一拜！那动作干脆利落，充满了力量感和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同。

“大哥！”张飞紧随其后，动作幅度更大，几乎像一座铁塔轰然半跪下去，声音洪亮，震得枝头的残叶都簌簌作响。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我们三人笼罩其中。关羽跪拜的身姿挺拔而恭敬，张飞则带着一股子浑然的赤诚。我低头看着跪伏在我身前的这两位未来的绝世猛将，感受着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尚未完全收敛的浓烈血腥气和那股子沙场征伐的悍勇煞气。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眩晕感和掌控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喉咙发紧，手心全是冰凉的汗水。我强行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狂笑和那荒谬绝伦的感觉。

成了！历史…在这一刻，被我亲手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刘备…那个本该在这里与关张结义、开创季汉基业的大耳贼，此刻，或许还在某个昏暗的角落里，守着他那几双卖不出去的草鞋吧？

而我，刘阳！一个来自两千年后的灵魂，一个冒牌的宗室之后，却在这劫后余生的涿州桃园，在清冷的月光下，接受了关云长和张翼德的跪拜！

这乱世的风云，将由我亲手搅动！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努力让声音显得平稳而有力，伸出手，虚扶向两人：

“二弟！三弟！快快请起！”

月光将我们三人紧紧相扶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身后那片焦黑、布满战争疮痍的土地上。远处，涿州城头，一面残破不堪、沾满污血的汉军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发出呜咽般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