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硝土凝冰

我看着邹靖，一字一句道：“立刻派人，持我刘阳之名帖，星夜出城！目标——附近那些尚存实力、据守坞堡观望的豪强！告诉他们！黄巾主力虽退，但溃兵流寇西散，随时可能聚拢反扑！单凭他们各自为战的坞堡，能挡得住几时？”

邹靖眼睛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

“告诉他们！”我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煽动性的力量，“我刘阳，中山靖王之后！愿以涿州城为基，收拢流民，整编义兵，重建秩序！愿与他们结盟，共保乡梓！凡助我粮秣军械者，皆为盟友！涿州城在，则保其坞堡周全！他日若朝廷有命，剿贼有功，我必为其请功！裂土封赏，不在话下！”我抛出了“结盟”、“保护”、“朝廷封赏”三颗诱饵！空头支票？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骗来粮食救命再说！至于以后…等我站稳脚跟，有的是办法！

“妙啊！”邹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大人此计大妙！以虚名换实利！以未来之许诺，解眼前之燃眉！下官愚钝，竟未想到此节！”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真正的敬佩和叹服。这位年轻的“宗室”，不仅有胆识，更有急智！

“此其一！”我并未放松，继续道，“其二，城中尚存近万百姓，多为妇孺老弱，但并非无用！组织起来！凡是能动弹的，都给我动起来！清理废墟，收集一切可用的木材、砖石、铁器！修补城墙、房屋！老弱妇孺，亦可纺线织布、缝补衣物、照料伤患！告诉他们，凡出力者，每日可得一碗稀粥吊命！待粮秣充足，必有厚报！” 必须让所有人都动起来，不能坐吃山空！同时，用最微薄的粮食吊住他们的命，也吊住希望！

“下官明白！”邹靖此刻信心大增，抱拳领命，眼中闪烁着干劲，“下官这就去办！立刻草拟名帖，选派得力之人，星夜出城游说豪强！同时组织百姓，清理废墟！”

“好！速去！”我挥手。

邹靖带着赵队正，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帐内只剩下我、关羽、张飞和角落里的狗剩。

“大哥！高！实在是高！”张飞兴奋地凑过来，蒲扇般的大手又想拍我的肩膀，被关羽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嘿嘿一笑，收回手，“那些土财主，吓唬吓唬他们，再给点甜头，保管乖乖把粮食送来！哈哈！”

关羽却并未如张飞那般乐观。他看着我，沉声问道：“兄长，那‘硝土’…究竟有何玄机？

当真能解粮困？”

他的目光深邃，显然对我刚才那番激动和笃定心存疑虑。毕竟，那东西在他们看来，就是无用的废物，甚至是有毒的垃圾。

我看着关羽那双充满探究的丹凤眼，又看了看一脸好奇的张飞，以及角落里竖起耳朵的狗剩。知道不透露点干货，难以安这两位兄弟之心，也难掩人耳目。

我走到帐内一角，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包括一个邹靖之前留下的、装水的粗糙陶罐。我拿起陶罐，走到油灯旁，小心地倾斜罐口，将里面小半罐浑浊的凉水，缓缓注入油灯旁边那个盛着灯油的粗陶碗里。碗里的灯油本就不多，被水一冲，火苗瞬间剧烈摇晃、缩小，发出滋滋的声响，几乎熄灭，只剩下一点微弱的蓝焰在水面上挣扎。

“二弟，三弟，你们看。”

我指着那几乎熄灭的油灯，“水与火，本不相容。水能灭火，此乃常理，对吧？”

关羽和张飞都点了点头，不明所以。

“但，”我话锋一转，目光灼灼，“若我能用一种方法，让这水…变得比三伏天的井水还要冰冷刺骨！甚至…凝结成冰！

你们说，这冰，在这乱世，尤其是在这酷暑将至之时，对那些富户豪强、甚至军中将领而言，价值几何？”

“凝结成冰？”

张飞瞪大了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大哥，你莫不是杀贼杀得魔怔了？这大热天，井水都温吞吞的，怎么可能结冰？除非是寒冬腊月！可现在是夏天啊！”

关羽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紧锁的眉头和眼中的疑虑更重了。这完全违背了他们的常识。

“常人自然不能。”我嘴角勾起一丝神秘而自信的微笑，目光扫过他们惊疑的脸，“但，有了那硝土…我就能！”

我指着那个装着浑浊凉水的陶罐：“只需将硝土溶于水中，再将此水罐置于更大的容器中，容器内再注水，并投入更多硝土…反复操作，便可让罐中之水，急速变冷，最终…凝结成冰！”

“嘶…”张飞倒吸一口凉气，铜铃大眼死死盯着那陶罐，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妖怪，“硝…硝土能…能生冰？

这…这…”他世界观受到了巨大冲击，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关羽的瞳孔也猛地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他那张重枣般的红脸，在昏黄的灯光下似乎都更红了几分！他死死盯着我，又看看那陶罐，再看看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位“兄长”。这己经不是简单的急智了！这是近乎…神鬼莫测的手段！违背天时，逆天造冰？！

“此乃…秘法？”

关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敬畏。在这个时代，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手段，往往会被赋予神秘色彩。

“算是吧。”我含糊其辞，没有正面回答，“此秘法若成，制出之冰，晶莹剔透，夏日奇珍！以此为筹码，向那些豪强、富户换取粮食，甚至金银，岂不比空口许诺更令人信服？

他们为了在炎炎夏日享受这一份清凉，为了在宴饮时炫耀这一份奇物，会吝啬几石粮食吗？”我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妙！太妙了！”张飞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油灯都跳了一下，他兴奋得满脸放光，“大哥！你简首是诸葛…呃…神仙下凡！有了这冰，还怕换不来粮食？哈哈！俺老张这就去盯着那姓李的刮地霜！”他转身就要往外冲。

“三弟且慢！”关羽却突然出声，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上前一步，对着我，极其郑重地抱拳，深深一揖：“兄长此法，神鬼莫测，实乃…定鼎乾坤之秘！然，福兮祸所伏！此秘法若泄露出去…”他抬起眼，丹凤眼中寒光凛冽如刀锋，扫过帐内，尤其在角落里的狗剩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中的警告意味让狗剩瞬间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关羽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股肃杀的寒意：“恐为兄长招致…杀身灭门之祸！关某恳请兄长，制冰之法，务必慎之又慎！除我兄弟三人外，绝不可再令第西人知晓！所有参与刮取硝土、运送之人，皆需隔离看管，事成之后…”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眼神中的决绝，让帐内的温度骤降。

我心头一凛！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是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制冰之法，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尤其是在这乱世，其价值简首无法估量！一旦泄露，别说那些豪强，恐怕连董卓、曹操、袁绍这些未来的巨鳄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我这点实力，连塞牙缝都不够！

关羽的提醒，如同当头棒喝！我刚才只想着解决粮食，却忽略了这巨大的风险！政治敏感度，我远不如这位未来的武圣！

“二弟所言极是！”我立刻肃容，对着关羽郑重回了一礼，“是兄长大意了！此秘法，关乎你我兄弟生死存亡！务必严守！”我转向张飞和角落里的狗剩，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三弟！狗剩！今日帐内之言，若有半句泄露出去，休怪我不念兄弟（主仆）之情！”

张飞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豹脸上难得地露出凝重之色，重重点头：“大哥放心！俺老张的嘴比铁门还严实！谁敢乱嚼舌头，俺拧下他的脑袋当夜壶！”

狗剩更是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大人饶命！小人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小人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起来吧。”我挥挥手，语气缓和了些，“你是我信得过的人，好好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去，把守好帐门，任何人不得靠近十步之内！”

“是！是！谢大人！谢大人！”狗剩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到帐门口，像根标枪一样杵在那里，警惕地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帐内重新安静下来。油灯的火苗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跳动得有些微弱。

我看着关羽那张在昏光下显得更加沉毅的红脸，心中百感交集。有关张在侧，不仅是两把无坚不摧的刀，更是两堵遮风挡雨的墙！尤其是关羽，其心思之缜密，远虑之深远，远超我的想象！有他在，我才能在这步步杀机的乱世，走得更稳、更远！

“二弟…”我开口，声音带着由衷的感慨和一丝后怕，“今日若非你…”关羽抬手，制止了我的话。

他看着我，丹凤眼中流露出一丝暖意，沉声道：“兄长心怀济世安民之志，身负神鬼莫测之能，此乃天意。关某与三弟，唯兄长马首是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秘法之事，兄长不必忧心，关某自有计较，必使其…万无一失。”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承诺，让人无比心安。

“好！好兄弟！”我重重地点头，一股暖流在胸中激荡。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狗剩压低却紧张的呵斥：“站住！郡尉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主帐！”

“我有急事禀报刘大人！是粮仓那边…出事了！”一个带着哭腔和极度惊恐的声音响起，穿透了帐帘。

我的心猛地一沉！粮食！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