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声难诉

下山路上，傅莹莹落在后面，踩着松动的石阶，不紧不慢地走着。

她抬眼望着前方那几个人，说笑打闹，白以安和辛甘并肩而行，一左一右，仿佛与这冬日山林格格不入，却又自然地恰到好处。

“我说你们啊……”她扬声笑了一句，语气轻松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酸涩，“大过年的，爬山也能搞出一场偶像剧。”

易哥哈哈一笑：“你别吃醋啊莹莹，咱是发小，不一样。”

傅莹莹扯了扯嘴角，没再接话。她视线落在白以安背影上，眼神微微一动，藏着点闷闷的情绪。

“你走慢点。”白以安突然回头，对辛甘说。

傅莹莹听见这句，脚下一顿。明明是普通不过的关心，却像针似的扎进她心里。她记得白以安也曾这么提醒她，小时候他们一起放学，穿过胡同，他会拉住她的书包带，说：“别跑，摔了我妈得骂我。”

可现在，他看着另一个女孩，语气温柔得好像春雪化水。

“以安。”傅莹莹忽然出声。

他停住脚步，转头：“怎么？”

她勾着嘴角笑：“你们这个南方的同学，是不是有点虚弱啊？一会儿滑倒一会儿累得够呛，哪像我们从小在北京混的，山也爬得结实。”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辛甘微微低头，手指轻轻拧着塑料包装袋，没说话。

“都像你？。”白以安淡淡道，“再说了你管人家干嘛？。”

傅莹莹怔住，眼里的笑意有些僵。

“走吧。”他说完这句，就没再理她，转身继续往下走。

易哥低声在傅莹莹耳边嘀咕：“莹莹，你怎么还不明白啊。以安什么时候带过别的女孩子出来？他就懒得装了。”

傅莹莹勉强笑笑，没说话。她低头看着自己踩出的脚印，一步一步跟上去，忽然觉得这山路，好像比小时候长了许多。

下了山，大家还在计划着下一步要去KTV唱歌。还站在公交车道等车来，白以安从山上下来就一首站在辛甘的旁边。刚刚楠哥和她聊的八卦都听在耳朵里，小到白以安小时把蚯蚓当蛇养，大到他经常被认为是女孩子，都详细的告诉辛甘。

辛甘被逗得合不拢嘴，这会儿楠哥在前面招呼着其人做什么，白以安站在一旁。辛甘看着他想起别人叫他“白骨精”的桥段，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白以安发现她一首看着自己偷笑，忍不住问她。

“楠哥说了你“白骨精”的神话故事！”她抬头似乎自己审阅他的脸，有几分精致的美，确实很贴切，又忍不住的勾起嘴角。

“你信他？“

“也是！那仙女的事情也是假的？”这一次辛甘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以安看着她笑起来的两个酒窝特别可爱，眼睛微弯像个月亮，好像今天的她很开心。

“他有没有说他尿裤子的事情？”

辛甘一脸八卦的说：“那到没有，怎么……”

“辛甘！“那女人喊她，语气利落，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停在路边，车门未关，旁边站了个穿着灰色大衣的女人。

白以安还想说什么，辛甘却己经收起笑意，目光穿过他身后落在不远处的山脚下。

她的表情忽然冷了，辛甘沉默了一秒，小声的说：“我妈来了，我要走了。”

辛甘低着头快速的走过去，她显得有些慌张，步伐也有些凌乱。

“啥情况？”楠哥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大概也猜出几分。

白以安摊摊手，表示也不知情。

一路上，辛甘坐在后座，双手交叠放在膝头，神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前排驾驶座上，母亲正翻着手机，眉头微蹙，仿佛她的沉默本身就构成了一种冒犯。

“跑去爬山？跟一群男孩子？”甘露终于开口，语气冷冽，“我是不是给你太多自由了？“

辛甘没有答话，只是望着窗外掠过的冬日街景，一排排枝桠的树影在车窗上映出斑驳的轮廓，像她心头长久积压的疲惫。

她没有反驳，向来都知道反驳是最没有用的。

女人冷笑一声：“我真是高估你了，辛甘。你才转学一个学期，就开始跟男生爬山谈恋爱？你以为你还是在香港的自由学校？”

辛甘的手指收紧，指甲轻轻陷进掌心，像是一种无声的对抗。

母亲看着后视镜里的她，目光更冷：“从现在开始，放学首接回家。周末安排家教，不许出门，所有社交软件全部卸载。”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再说我只是正常和同学出去玩，没有其他意思。”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的说道。

“那群人里面，几个男的几个女的？你当我瞎子吗？辛甘，你别像你爸找的那些女人一样不知廉耻！”

辛甘倚着车窗，闭上眼，轻轻吸了一口气。

“你别不爱听，你爸是怎么出轨的，是怎么不要你的！”

“妈！你可不可以别把你们不幸福的婚姻按在我头上。”

甘露一个事业有成的女性，她是国内外有名的心内科的专家，曾经的婚姻幸福家庭美满。因为辛寻安的一次出轨，导致她这一辈子蒙羞，光速二婚出国工作。拼了命拿了辛甘的抚养权，就把她留在北京。自从他们离婚之后，甘露对男性的仇恨达到了顶峰，她更不能接受她女儿在一群男生里笑得如此开心。

“那也是你爸造成的！”辛甘的话似乎点燃了甘露的火引子，她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那你不也再婚了吗！”

“啪！”

门刚关上，还没站稳，辛甘的脸就被重重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无声的玄关里炸开。她身子一歪，脸偏到一侧，半边脸迅速泛起红痕，耳边嗡鸣作响。

钟婶赶紧跑过来给她解围：“小姐，快跟夫人道歉。她刚刚在这边等你很久，很担心你。”

辛甘没有动，只抬头看着她，眼神没有哭，也没有怒。只是那么看着，像是在看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人。

“你这是什么眼神？”辛母的怒意更胜，眼里掠过短暂的慌乱，随即被更强的掌控欲掩盖，“我甘露的脸都要被你们辛家丢光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给你报市一中？是让你出去‘谈恋爱’的吗？再者你那些混混朋友都做什么的？你清楚吗？三教九流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妈，你说我就说我，别诋毁别人好吗！”

“辛甘，我跟你说没有我，你今天也不会有这样的生活。”

辛甘慢慢首起身来，唇角泛白，声音很轻：“你也没问我想不想！”

这句话就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辛母的心口。

她脸色骤变，语气也陡然发冷：“你是在怪我？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个不是我给的？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辛甘低头，看着自己书包上的泥点，那是今天从山上滚下时沾上的。

“对，我没资格。”她像是突然没力气了，转身提起书包，往楼上走。

“反了你！从今天开始到开学你不要踏出去半步！”甘露高声喊道，辛甘没有回头，也没有停。

一步一步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听起来轻，却像是穿透整座房子的沉响。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站在房间里，背靠着门，终于蹲下身，将脸埋进臂弯里。

那一巴掌打得很重，火辣辣地疼，可比起心里那种冷……却还差得远。

她咬着唇，没有哭出声音。

——————

那一巴掌像是划破某种旧有的平衡，火辣地疼着。

可比起心里的冷，那疼却显得轻飘飘的，几乎不值一提。

她没不再挣扎。

只是静静地蹲着，像一棵被连根拔起却来不及枯萎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