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玄狐归途·风暴前夜

黎暮将最后一件粗布短衫叠进包袱时，指尖在布料褶皱里顿了顿。

木箱最底层的粗布包裹己经空了，只剩老妇人的纸条贴着她心口发烫。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扫过窗棂，像极了十年前那个雪夜，老妇人裹着破毯子给她掖被角时，毛线团滚落的声响。

那时她总说“暮暮是最乖的小狐狸”，却在某个清晨永远闭了眼，只留半块玉佩和这句“去归狐崖”的遗言。

“姐姐！”

木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她手一抖，包袱骨碌碌滚到脚边。

玛雅喘着气扑进来，发梢沾着灵植园的晨露，怀里还抱着那株被黎暮救过的蓝星草——这孩子总说草叶上的银斑像星星，非说它是“会开花的星星”。

“我、我听见安德烈叔叔说，你要坐运输舰走？”玛雅的眼睛红得像两颗浸了水的樱桃，手指死死揪着蓝星草的茎秆，“是不是那些坏人又要来了？姐姐是不是怕连累我们？”

黎暮蹲下来，替她擦掉鼻尖的泥点。

这孩子总爱往灵植园跑，昨天才被刺藤刮破了手腕，此刻腕上的创可贴还歪歪扭扭贴着。

“玛雅，姐姐要去找……找能保护自己的办法。”她轻声说，“等我学会了，就回来教你种更多灵植，好不好？”

玛雅突然把蓝星草塞进她怀里，转身从脖子上扯下根红绳。

绳头系着颗半透明的水珠，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色：“这是我存了三个月的灵泉水！姐姐说过，灵泉能养灵植，那、那我把它做成种子！等它开花，姐姐就回来！”

黎暮望着那滴水珠。

灵泉是她空间里最珍贵的东西，可这孩子竟偷偷接了三个月——每天半夜溜去灵泉边，用最细的毛细管一滴一滴攒。

水珠里还浮着片极小的蓝星草叶，是玛雅的小心思。

她喉咙发紧，从腕间取下串木珠。

那是老妇人用后山的菩提木串的，每颗都被摸得发亮：“这串珠子替我陪着玛雅，好不好？等种子开花那天……”她顿了顿，把水珠放进掌心，玄狐精神力轻轻一裹，水珠立刻凝成颗翡翠色的种子，“姐姐一定站在你面前，给你看最漂亮的花。”

玛雅把种子捧在手心，像捧着整个宇宙。

她突然扑进黎暮怀里，小身子抖得厉害：“姐姐要是害怕，就想想玛雅的星星草！它们都在等你！”

黎暮的眼眶热了。

她替玛雅理好被撞乱的辫子，转身提起包袱时，却在门口撞进一片冰凉的蛇纹披风。

萧琅不知何时站在廊下，蛇瞳在晨光里缩成两道细缝。

他臂上的绷带渗出淡红，是昨夜替她挡下攻击时的伤。

“去哪？”他首接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像蛇信子般缠得人没法挣脱，“运输舰半小时前被我截停了。”

黎暮挣了挣，没动。“萧上将这是要软禁我？”

“我要告诉你，罗刹背后的势力叫‘兽神遗族’。”萧琅从胸袋里摸出片金属薄片，上面的血渍和她的玉佩纹路严丝合缝，“他们找玄狐找了三百年，为的是用你的净化力唤醒沉睡的兽神，重写星际秩序。你以为独自流浪能躲？”他的指腹碾过她腕上的玄狐符文，“这印记会像灯塔，把全宇宙的恶狼都引到你脚下。”

风掀起他披风的边角，黎暮看见他腰间别着的蛇形匕首——刀鞘上的鳞片和他瞳孔的纹路一模一样。

“所以呢？”她轻声问。

“蛇族第一舰队护送你去北境星。”萧琅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作为交换，你每到一处遗迹，都要让我记录玄狐印记的变化。”他忽然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顶，“或者你想看着玛雅的星星草，被兽神遗族的暴兽踩成泥？”

黎暮的手指蜷进掌心。

玛雅仰着小脸说“等它开花”的模样在眼前晃，老妇人临终前的体温还烙在心口。

她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黎暮！”

安德烈跑得气喘吁吁，作战服的领口都扯开了。

他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手腕缠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玄狐符文。

“我在二十年前的任务记录里找到的！”他把照片塞到她面前，“她叫苏挽，SSS+精神力者，玄狐印记觉醒者。为了救被暴兽围困的平民，她耗尽精神力……”他的喉结动了动，“她死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样大。”

黎暮盯着照片里的女子。

她笑得很温柔，怀里抱着个和玛雅差不多大的女孩——那女孩腕上也有淡淡的符文印记，像颗没发芽的种子。

“她本可以活下来。”安德烈抓住她的肩膀，指节发白，“她本可以成为联邦第一位女性元帅，改写所有SSS+只能当生育容器的规则。可她觉得‘我不能逃’，于是……”他突然松开手，退后两步，“我求你，别学她。你能改变的，不止是几个殖民地的命运。”

风卷着梧桐叶掠过三人之间。

黎暮摸了摸心口的玉佩，又碰了碰腕上的符文。

照片里苏挽的眼睛似乎在说话，和老妇人、和玛雅、和萧琅眼底的温度重叠在一起。

“我要去归狐崖。”她轻声说，“但不是为了逃。”她抬头看向萧琅，“我接受护送，但舰队必须保持三十公里外警戒。”又转向安德烈，“替我照顾玛雅，还有她的星星草种子。”

安德烈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用力点头。

萧琅的蛇瞳却亮了亮，像是看见猎物自己跳进了陷阱。

旧战场的风带着铁锈味。

黎暮踩着碎石走向坍塌的高塔，靴底碾碎了半块刻着兽神图腾的石砖。

这里曾是罗刹操控暴兽的指挥部，此刻只剩焦黑的断壁，像头被剥了皮的巨兽。

她在塔基下停住。

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碑上，模糊的刻痕在阳光下显了形：“当九尾再现，命运轮回重启，玄狐终将引领众兽归心。”

指尖刚触到石碑，一阵刺痛从眉心炸开。

罗刹的声音裹着血锈味涌进脑海：“你以为有舰队就安全了？兽神的眼睛在每颗星星上。玄狐啊，等你找到归狐崖的钥匙……”他的笑声像毒蛇吐信，“我们会在轮回的终点，好好迎接你。”

黎暮猛地抽回手，石碑上的刻痕突然渗出暗红。

那是血，还是某种精神力具象？

她后退两步，玄狐精神体在识海翻涌，九条狐尾扫过的地方，暗红逐渐褪成淡金——是净化力在起作用。

“果然。”

身后传来萧琅的声音。

他不知何时跟了过来，靠在断墙上，手里的光脑正对着石碑扫描。

“兽神遗族的精神力带有腐蚀性质，你的净化力能中和它。”他晃了晃光脑，屏幕上是不断跳动的能量曲线，“这就是他们要抓你的原因——你是唯一能唤醒兽神的钥匙，也是唯一能摧毁它的锁。”

黎暮望着他。

这个总像块冷铁的男人，此刻眼尾的鳞片在夕阳下泛着淡紫，像某种很温柔的颜色。

“所以你之前说的护送，其实是怕我被他们抢先？”

萧琅没否认。

他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了糖纸塞进她手里——是玛雅总偷藏的橘子味软糖。

“蛇族不做亏本买卖。”他转身走向停在远处的悬浮车，披风在风里猎猎作响，“但如果玄狐死了，联邦会少个守护者。我不喜欢输。”

夜晚的星舰甲板上，黎暮望着舷窗外流动的星尘。

归狐崖的坐标在导航屏上闪烁，像颗等待被点亮的星。

她摸了摸腕上的木珠——玛雅说这是“姐姐的温度”，此刻还带着白天的余温。

“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平。”

萧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靠在栏杆上，手里端着杯热可可——不知从哪翻出的玛雅的存货。

“兽神遗族在边境布置了六支舰队，罗刹的暴兽军团也在集结。”他抿了口可可，皱了皱眉，又递过来，“甜得发腻。”

黎暮接过杯子。

热可可的甜香混着星舰引擎的嗡鸣，在舌尖化开。

“我知道。”她望着远处翻涌的紫色星云，那是北境星的方向，“但老妇人说过，玄狐的使命不是逃避。”她转头看向他，眼里有星尘在跳，“而且……”她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萧琅的蛇瞳微微放大。

他刚要说话，通讯器突然发出刺啦的杂音。

屏幕上的星图闪过一道诡异的红光，像道被撕开的伤口。

“怎么回事？”黎暮皱眉。

萧琅的脸色瞬间冷下来。

他按下通讯键，却只听见电流的嘶鸣。

“星舰导航系统扰了。”他盯着不断闪烁的警报灯，“北境星方向……出现异常空间波动。”

黎暮望着那片翻涌的紫雾。

某种熟悉的压迫感从脊椎升起，像有双无形的手，正隔着星尘，捏住她的咽喉。

玄狐在识海睁开眼。九条狐尾扫过的地方，亮起金色的光。